出来。
蓝耳躬身道:“公子,我家主人请上船一叙。”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秦诺忍不住笑了,翻身下马,甩开缰绳,吩咐道:“带路吧。”
方源等侍从都留在岸边,秦诺孤身一人跟着蓝耳上了船。
这一次裴翎没有乘坐画舫,而是一艘孤舟,一个身形高大的船夫在后面撑着竹竿,听见蓝耳带人上来的声音,他转头看去。面目刚毅威猛,就是景耀帝驾崩的当晚,误以为是裴大将军的那个威猛汉子。
秦诺收回目光,躬身进了船舱,舱里仅摆着一桌两凳。
裴翎一身青袍素服,正在自斟自饮。
见到秦诺进来,他并没有起身相迎,只是点头示意,“王爷佳客,如有兴趣,一起喝两杯吧。”也许是已经喝了几杯,他唇角带着笑意,目光越发澄澈晶亮。
秦诺也不客气,径直坐到了对面。蓝耳躬身退了出去。
封闭的舱室内只剩下相对而坐的两人。秦诺目光顺着窗外落在水面上。
两次见面,都是泛舟湖上,秦诺发现裴翎真的很喜欢这种飘荡水上,任意南北的感觉。
裴翎抬起酒壶,为秦诺满上一杯,笑问道:“故地重游,心情如何?”
裴大将军这是在往自己心口捅刀子吗?秦诺眉梢抽搐:“物是人非,心中感慨。”
“人在少年的时候总是对未来充满憧憬,只觉事事应该尽如人意。可现实之冷酷,却偏偏喜欢打破这种风花雪月的臆想。”裴翎笑着说道,也许是酒喝得不少了,他今日的话语似乎不同以往,连音调都带着些微散漫。
秦诺望着对方,这番话是在说他,还是感慨自身?
依稀记得,眼前的裴翎,曾经也是事事如意的天之骄子。他少年时候就是文武双全的天才,出身又是高门贵阀的裴氏一族,所以从十岁就被征召,入宫为皇子伴读,没想到很快裴家卷入皇子夺嫡的恶斗,他也被牵连。
好像就是在自己这么大的时候,他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惨剧,自身发配边关,变成了一个官奴。
之后他在北疆从最低贱的奴兵开始,一路晋升攀爬,又重新回到了如今的地位。
与这样残酷的命运相比,自己如今经历的离别和失意,只是一些年轻人的风花雪月罢了。
如今的裴翎,已经是手握重兵的权臣,他所掌握的权柄,比当初的裴氏一族更胜一筹,至少,他不可能再因为皇子争权这种理由而被牵连诛灭,甚至反过来,他已经拥有了左右朝政和皇权传承的能力。
心情复杂,秦诺忍不住端起酒杯,甘醇的滋味进了口里,他一怔,好像是自家出品的东西呢。
“是从王爷店中买来的,味道确实比平日里的酒更加纯净爽快。让人很好奇如何祛除的其中涩味,试了几次都没法成功。”
“多谢将军夸奖。”秦诺随口说着,突然一怔,什么叫试了几次都没法成功?
裴翎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王爷上次在赵家铺子和琉璃作坊里定制的东西,裴某不才,也仿造了一份,这几日闲暇摆弄,越发感觉其乐无穷。”
裴大将军这是真的闲居家中,穷极无聊了吧?自己是否该向他追究一下版权呢。
裴翎继续笑道:“贵贱有别,酿酒制露等事,多为卑贱之人操持,王爷对此倒是毫无忌讳。”
“贵贱之说,不过在于人心。古代有一位皇帝,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亲手雕琢木制品,群臣虽然为之侧目,但也无人敢说,木匠也是平民活计儿。”
“哦,那这位皇帝的功业政务如何?”
秦诺一本正经地道:“自然是一塌糊涂,昏庸透顶。”
裴翎忍不住伏案大笑起来,笑完抬头道:“王爷似有所指啊。玩物丧志,果然为君子所不取。”
秦诺笑道,“玩物丧志,自然会耽误正事,但我酿酒制露,是为了正事,又有何耽误之说?”
“王爷的正事,就是做生意赚钱吗?”
“一个闲散宗室,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应该操心的事务?难不成要操练兵马,还是结交臣僚?”秦诺耸耸肩,“何况,此事若干得好了,也能有助于家国天下。”
裴翎惊讶,“这又从何说起?”
秦诺端起一杯酒,“便如这酒,其中酒精浓度到了一定的程度,便可以当做药物来使用,有……去腐杀毒之效。使用便捷,效果良好。”秦诺将杀菌消毒换了个说法,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很难理解细菌的存在。
裴翎闻言立刻端正了神色:“此言当真?”
“岂会拿这种事情跟将军开玩笑?”秦诺坦然道。
“真有如此功效,可大利军中。”裴翎立刻道。他是军中将领,这个年代的两军征战,伤员极多,主要是冷兵器造成的皮肉伤,但死亡率却极高,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便是伤口感染。没有消炎药,只能全凭体质硬抗,在营养不够丰富的低等士兵群体中,再加上清洁的水源也少,所以死亡率极高。酒精在军中的普及,可以大幅度改良这种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