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脸闭口。
太后见锦月恭恭敬敬、温温顺顺不说话,也确实挑不出什么错来,便叹了口气道:“哀家在宫中看了多少女子的恩怨情仇,你那点儿心思如何逃得了哀家的眼睛?再善良大度的女子也是善妒的。”
太后目光如炬,锦月只觉脸颊一片灼烧。
“你既然已经嫁给了弘允,就不要再想着和四皇子那些有的没的过往了,上次花园密会的传言哀家不希望再听见第二次!更不见你因为任何心思,而敷衍行事,给四皇子婚事抹上污点……”锦月心中一哽,更低了头恭顺道:“太后明察,关于花园密会传言纯属谣言,锦月一心系着太子,从未想过不该想的事。这次婚事是陛下圣旨,锦月呕心沥血也会让婚事顺利,让傅小姐风风光光嫁入皇宫,
与四皇子,姻缘美满。”
太后绵长地“嗯”了一声,慈祥的目光交缠了犀利,一寸寸辗转过锦月的皮肤:“如你这般做事说话都滴水不漏的女子,哀家已许多年不曾遇见了。哀家,也相信你能将此事做好……”太后之侧的姑姑云心道:“皇孙还小,太后娘娘恐太子妃要照顾孩子又要操心婚事分身乏术,便已传了懿旨入广明殿和广惠殿,让七皇子妃和八皇子妃协助太子妃操办此事。太后娘娘一片苦心,太子妃还不
赶紧谢谢太后。”
锦月心中咯噔一声,心知太后是派那二人来监视自己。“谢太后体恤。”
片刻,七皇子妃郑淑妍和八皇子妃田秀玉就来了,二人打扮得格外细致,一个娇艳夺目,一个素净却不是精致,得了太后任命,二女眉目间透着喜色,更加光彩照人。
郑淑妍脸上被掌嘴的红印半点也寻不到了,她朝锦月笑中含着恨和快意,恐怕心中已转着什么不好的主意,准备在锦月身上应验。几人从清宁殿出来,锦月是太子妃,位比三公,郑淑妍二人只是庶皇子妃,只相当列侯。二人应跟在锦月后头走,可一出殿郑淑妍却拉着田秀玉走到了锦月前头,待到无人处,她回头来阴测测对锦月笑道
。
“啧啧,唉,我怎么听见有颗心在滴滴答答地滴血呢?”
锦月冷看她,不想多费唇舌。
郑淑妍戴玉长甲的手指捋了捋鬓发:“亲眼看着旧爱娶新欢不说,还要呕心沥血地为他们筑爱巢,换做是我,只怕夜来眼睛都哭肿了。”
田秀玉拉拉她袖子,装模作样道:“七皇子妃可要当心,太子妃要再掌你嘴,太后交代的事恐怕就耽搁了。”
郑淑妍顺口道:“我又没说明是什么事,更没指名道姓,太子妃若惩罚我那就是心虚了。我想太子妃是不会的,太子妃……太子妃……”
锦月已经丢下一唱一和的二人走远,郑淑妍气跺了跺脚:“就不信你真无动于衷。这次婚事咱们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就不信她半点都不嫉妒!”
“七皇子妃说得是。”
走远些,锦月才觉察自己出了一头的冷汗。
秋棠忙掏出手绢替锦月擦了擦汗,锦月不想坐辇,由她扶着取了幽静的小路,徒步回东宫。
“从前只道太皇太后眉目严厉,已是可怕,可没想到,这个总温温孱孱的太后狠戾起来,更胜一筹。”锦月道。
秋棠亦点头。
“娘娘,恐怕七皇子妃和八皇子妃要坏事。上次掌掴的事她们定记着仇呢。”
锦月冷笑了声:“我不怕她们生事,就怕她们太安分,我正好没想好主意何处下手。如何让这场婚事名正言顺地夭折,既让皇上满意,又能帮助弘允哥哥,还免去东宫受太后迁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甬道越走越狭窄僻静,秋棠才警觉。
“娘娘,这条路正是通往掖庭宫后门甬道的,一旁就是废后所在的冷宫。”
“我知道。这个路,这个地方,我只嗅着那气味就能认出。”
这条路锦月自是熟悉,掖庭宫后门处便是暴室,横死的女犯会通过这条甬道拉出宫门去,也是去冷宫必经之路,是以宫中各主都视为不吉,不敢走,自然也就清静少行人。
明渠潺潺从掖庭宫流过,隐约可听见管事嬷嬷教训女犯的声音和女犯的哭饶。
秋棠不觉一颤,锦月知道她想起过往而害怕,淡声道:“那样苦楚的日子你我都熬了过去,而今还有什么是熬不下去、迈不过去的!”
从暴室门外经过之后,另一侧就是冷宫的殿群。
废后姜瑶兰所在的方艾宫就在其中,隐隐传来女子呜呜咽咽的声音,如怨鬼哭诉。
锦月不知那是不是姜瑶兰的哭诉,心中突生感慨:是否一日,自己也会落到那地步,在冷宫辗转一朝。
婚前一月,男子一方要先送通婚书去女子家中。锦月张罗了两个眉清目秀的未婚青年男子前往傅家送通婚书。
一个是与弘允关系良好的九皇子弘皙,他还没成婚,又是个玩世不恭、喜好玩耍的人,正好合适。另一个是弘凌党属之臣,太仆大人的公子。
七皇子妃和八皇子妃寸步不离锦月,将太后的旨意谨记心间,监视着锦月的一举一动,只恨不能挑出错来立刻上报太后闹大,让锦月受惩罚难堪。
然而锦月做事缜密,她们七日来跟得腰腿酸痛、眼睛发涩,也没能挑出问题来。
通婚书、答婚书定下,婚期也一并明确了,接下来便是着手安排张罗婚礼的宫人和物品。
幸而锦月有过成婚经验,知道该怎么安排,事事亲力亲为,免受人把柄。婚期前的半月,要入上安宫装点宫殿和新房,唯有这一点令锦月有些棘手。
出入上安宫,就难免不碰上弘凌,不去问他的意见。
这日,锦月正在上安宫正殿指挥宫人布置婚堂,她不想问弘凌喜欢什么样的婚堂,也就按照自己的审美和想法布置了。“喜花不能用京师的缎子,换下来。京师的缎子硬,不如楚地的红绸柔软丝滑。宫灯用玄黑框、红纱的,玄黑尊贵,红纱喜庆,里头放蛟龙飞凤花烛,记住,烛火要固定好,不能偏颇半分,一来影响美观,
二来容易点燃灯纱。”
宫人唯唯答诺。
弘凌来时正见这场景,此时正是清晨红日东升,晨辉洒在殿中、落在那女子背影上,在她晕出一片温暖的光芒。
十几个侍女内监跑进跑出,本该乱糟糟,却在她伶俐清晰的指挥下,有条不紊,丝毫不乱。锦月的声音如流淌在清晨的泉水,叮叮咚咚撞在心口。
再看殿中布置,弘凌眼中微微惊讶,险些认不出这宽阔明亮的殿阁是上安宫破落狭小的正殿。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婚堂。”
锦月一惊,忙回头。
太阳晃了眼睛,朦胧间一身形高大修长的男子从金辉从走来,恍惚可见他英俊的五官既刚硬又几分柔美,他步入殿中,连带自己的肌肤都感受到一阵微凉。
奴才行礼,弘凌并不理会,只俯瞰着晕着温暖光亮的玲珑人儿。“正好,我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