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韩王李从善领着上贡仪队,一路北上。
刚及国都,即有中朝大臣前来迎接,礼遇周到,言辞恭顺,一路将李从善护送到汴梁皇城,这让李从善受宠若惊,想之前这宋朝使臣皆是目中无人,趾高气扬的,更有亡国之君的宗卿大族屡屡被强宋臣子打压排挤致死,而自己却受到此等隆盛礼遇,实在是匪夷所思,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也不知面圣之后,终究会如何?
好不容易入了宫城,李从善不敢耽搁片刻,携觐见礼单入了宫,只见城门巍峨,大道笔直宽阔,两侧御廊蔓延,宫殿泱泱,琉璃碧瓦,雕龙画凤,描金点赤,端的是精美壮阔,比之金陵宫城,更显巍巍大气,足以震慑人心。
入了垂拱殿,李从善的衣襟已沁了汗,但听宋皇魁梧英伟,面容黧黑,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威武雄壮?如何肃穆端凝?头也不敢抬,郑重行叩拜大礼:“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如此虔诚之态让宋皇赵匡胤满心欢喜,皇上和颜道:“楚国公一路颠簸辛苦,快快起身。”
皇上声音浑厚宽宁,李从善微微心安,抬头见皇上,果然是浓眉高额,不怒而威,大有九五至尊之气象。
当下他将金陵城国主如何谦卑称臣,如何自降身份,又是如何感念皇上圣德一一道来,又将百姓安宁、海清河晏之理重申一遍,无非是希冀赵皇能与南唐修百年之好,免于战乱之灾。
言毕,将礼单亲自呈了上去,诚恳说道:“属国聊表诚意,皇上请过目。”
早有侍者从李从善接过礼单,皇上却看都不看一眼,龙颜和悦道:“南唐国主诚心,朕怎会有所疑窦?倒是楚国公辛劳了这些日子,朕尚未为你接风洗尘,楚国公快请坐。”
早已有宫人备至桌椅,诸多朝臣宗卿纷纷入座,宾客满殿,皆为李从善作陪,至此,李从善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原来都说中朝如虎狼,今日亲临,却是好客热情之邦,也并没有传言中的惊悚嘛。
酒菜入席,歌舞不歇,君臣睦睦,觥筹交错,好一派欢恰融乐的光景。
皇上对李从善格外看顾,命人取了汴京的特色小吃着意赐给他,又让内侍取了自己桌案前的御菜,赏赐给李从善,龙恩盛眷,让一干亲近大臣也颇为艳羡眼红。
李从善越发肆情畅意,沉湎于笙歌醉舞,不多时,又有中原女子作陪,那北国佳人自有别于江南美人的妙处,个个身材颀长,貌美豪放,直将李从善迷得骨头酥软,魂魄无归。
连续数日的宴饮,李从善将北国的歌舞弦乐都一一赏遍,那美味佳肴也是尽数入腹,喝到醉意醺醺之时,皇上亲自作陪,领李从善入宫赏览风景。
宫中回廊弯曲,檐牙高啄,高楼小阁盘旋往复,檐顶流光溢彩,处处宫殿小筑皆是精巧而有蕴意,至于殿阁装饰,更是雕梁画栋,色泽鲜润,却又不过分奢靡,处处透着皇家庄重大气。
行到后宫化御园处,只觉御园阔大,依山傍水,三步为画,五步为诗,无江南园林迂回曲折,却更有师法自然之妙,区区两三日又怎能将御园景致赏览完?
李从善走不了多远,酒意上涌,双腿乏力,任园中景致怡人,也走不动了,他打了个哈欠,皇上注意到他神色倦怠,询问道:“楚国公可是乏了?”
李从善连忙摆手:“不乏不乏。”
皇上不以为意,笑道:“楚国公如果困倦无妨,正好朕也乏了。”
近侍征询皇上圣意,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可是就近入晚兰居小憩,还是……”
皇上抬了抬手:“晚兰居幽雅沁心,朕许久未来了。就在晚兰居吧。”
一行人拥着皇上就近来至晚兰居,此处为卷棚小院,粉墙黛瓦,清雅素淡,果然与宫殿前的陈设装饰大为不同,院中花木修竹,书画陈设,是一处极为雅致的闲逸之处。
李从善入内,正昏昏沉沉,忽见迎面走来一位身形威猛、浓眉虎目的汉子,他吓了一大跳,酒顿时醒了大半,若不是意识到皇上在身侧,几乎要指着那汉子训斥一番了。
皇上留意到他神色大变,关切问道:“楚国公何以惊诧?”
李从善揉了揉迷糊的醉眼,这才看清楚原来向自己走来的汉子不过是挂于墙上的一副画而已,只是那画中的男子,未免也太像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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