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气,暂且选择相信他,忽略了心中难以言喻的不安。既然目标不是陆澜,其他友人要么有能力自保,要么已经被关起来,犯不着再动手,这件事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他问:“你要说什么?”
邓韶音道:“撷霜君,许多事情的真相并非像你所看到的那样——比如汝尘小镇,虽然是我们动的手……”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沈竹晞便要拍案而起:“管你有什么理由,满镇近千口性命不是因你们枉死了?而且你们嫁祸给陆澜,让他独自一个人面对天下人悠悠之口,更是罪加一等!”
邓韶音也不急,缓缓地说:“如果我说,我们是在帮助小镇里的人呢?”
沈竹晞愕然不解,听见他续道:“汝尘小镇是南离所有活人所居之处最靠近不净之城的地方,当然,殷府更是,但殷氏世世代代一门忠烈,修行术法,与常人自是不同——而汝尘小镇里的人,受那些地底下的怨灵影响,已经许多年没有诞出子嗣,更骇人的是,他们的老去也变慢了——”
“比如小镇客栈里的那几个店小二,他们已经工作了几十年,容貌却只老了十岁。最初,凝碧楼在那里的分坛弟子向夔川求助,何昱一时也没有法子,只是动用手段压下了这个消息,更是封断了从殷府回中州的道路,是瀚海雪原和汝尘小镇成为孤零零的、不与外界往来的绝域。”
“后来,何昱有了一个很冒险的办法,其实这个想法在纪长渊身上第一次试验过,但很失败,七妖剑客被撕成九块封印在九处坟墓里,而这一次,汝尘小镇的人完全无法忍受这样行尸走肉地活下去,他们便自告奋勇地成为了第二批实验品。”
“他们本来成功了,但雪鸿组织试图燃起大火破坏这一切,甚至烧死满镇的人,而突然的天降大雨消泯了烈火。小镇居民以为自己可以活下来的,但路过的陆栖淮,无意中带来了一种奇怪的东西,使烈火再度复燃,满镇的人也因此而死。”
纪长渊下了结论:“所以陆栖淮并非那个幕后元凶,可是他却也真真正正地在无意中导致了满镇人的死亡,凝碧楼对他的追杀可并不冤。”
沈竹晞根本不信:“陆澜根本不会太多术法,何况他也只一个人,怎么做到与自然之力抗衡?你倒是讲讲他做了什么啊,这样口说无凭,有谁会信?”
史画颐点头:“不错,重燃满镇的大火这种艰巨的事,铁定不是陆公子一个人能做到的。”
邓韶音并没有打算继续辩驳,淡淡:“我本来也觉得撷霜君不会信,所以我只是一说带过,以此来佐证一件事。”
沈竹晞问:“什么?”
他瞧着邓韶音坐在对面一动不动,宛如扎根,内心颇为不解——既然邓韶音和凝碧楼是一起的,那么凝碧楼因为邓韶音的要求而放出林谷主,便显得理所当然了。可是他军中疫病横行,应当坐立不安,翘首以盼林青释的到来才对,怎么好像依旧不疾不徐地坐在这里,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难道说,下面要做的事要说的话,竟暂时比靖晏军的安危还重要?
邓韶音旧话重提:“许多事情并不像你看到的或是你所想的那样,世界上并非只有黑与白两种色彩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玄霜石,摆在桌上特制的容器内,里面并没有清晰的画面,只有模糊不清的声音。
“这是一位故人——”邓韶音介绍道,同时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里面声音清雅动听,细听来却颇为沉郁压抑,叫人心生寒意,如是缓缓开口:“我一生坏事做尽做绝,被世人相弃相唾,我总以为,至少还有一个人是真心爱护我的,现在看来,却也只是我以为而已。”
对面有道声音应答,是个清脆的少女声,沈竹晞一愕,忽然反应出来那是阿槿的声音:“就你这样的坏人也能指望别人对你好吗?我倒想知道,你说的那人是谁?哎呀不好,你的伤口又流血了!”
鲜血滴滴答答连绵不绝落到地上的声音,刺啦一声,似乎有只手撕破布帛包裹住了伤口。
“撷霜君。”那道声音低低地说。
“这可不对!”阿槿很快不服起来,气忿忿地,“我师傅和撷霜君才是好朋友,最好的朋友!撷霜君少年英才,正气凛然,怎么会跟你为伍!”
“陆栖淮?他算什么?”没理会气得跳脚的少女,那道声音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没有挑衅的意味,只是有些怅惘,“陆栖淮到底算什么东西?明明是我最早认识撷霜君的,比谁都早,我又算是什么东西?”
阿槿呸了一声,唾弃道:“你是苏晏,大恶人,当然什么都不算了!别做梦认为撷霜君会把你当成好友,对你好了!”
沈竹晞猛地一颤,难以置信,那居然是苏晏?这个他生平最为憎恨的人居然用和他如此熟稔的语调讲话,莫非他们以前真的有一段故事吗?
“我要是以前是苏晏的朋友,那真是一场灾难。”沈竹晞握紧了手,咬着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