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只觉得自己的脚步如被灌了铅那样沉重而抬不起来,陛下迫不及待地处罚了苗秋秋,他的理由是,苗秋秋入宫两月余从未按日给陛下请安,是极大的不敬,鞭笞五十以儆效尤。
不知是为了“儆”谁……后宫中的女人,只有苗秋秋一个啊。
更为锥心刺骨的是,施罚之人在圣旨中写得明明白白,是绿竹。
从古至今,只有主子对奴才施罚,哪有让奴才罚主子的?这莫非不是天大的笑柄!
小六子忍不住催促道:“大胆奴才,还不快快动手?一旦咱们向陛下复命迟了,陛下再怪罪下来……”
苗秋秋冷冷喝道:“闭嘴!”
小六子一个激灵,连忙噤声。此时苗秋秋已经躺在刑具上多时,绿竹握着厚重的长鞭,双手发颤。
“绿竹,你打吧,区区五十鞭而已,就当给我洗洗身子。”苗秋秋惨然一笑。
鞭子一道一道落在苗秋秋身上,然而鞭身很重,即使绿竹想要轻一点,再轻一点,落到她身上的时候,身体被鞭子摩擦过发出的“咻咻”之声,仍然一次一次冲击到苗秋秋的心底,从皮肉疼到了骨头里,再疼到心底最深的地方。
九喜见十几鞭下去苗秋秋的背上连衣襟都没破,更别说出血,他有些着急,命令道:“你这奴婢,你就是再不想下手,也不应该此时怜悯你的主子!往常这五十鞭可是要人命,你家主子要是皮也不破,指不定陛下还会怎么怪罪呢!”
“绿竹,我没事。你使劲打!刚好我浑身皮痒痒,你就当给我挠挠让我舒坦些!十六鞭了!继续!”
绿竹咬紧嘴唇,泪如雨下。明明受罚的是苗秋秋,她却话中带笑意,反倒来安慰自己。
“不够重啊!我都感觉不到鞭子的力量……嗯……”
“三十五……”
“四十二……”
“嗯……”
渐渐便没了声音。
绿竹闭着眼睛笞完了剩下的所有鞭罚,五十一到,她的手宛如碰到热铁,把手中鞭子扔到老远。睁开眼,却是模糊蒙蒙的一片。她站不稳了,跌坐在地上,听得小六子在一旁感慨。
“行了,可算是把皇后打晕了,这下本公公才好向陛下复命……”
苗秋秋的头从刑具一侧垂下,一时间仿佛没了生气。九喜叹了一声,“丫头,还不快把你家主子扶回去?这天马上要下雨,伤口见了水,可就不好了。”
绿竹连忙起身,待她看清苗秋秋血肉模糊的后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都被老天爷抽走了。
小六子和九喜已经走远,绿竹这才趴在苗秋秋身边低低啜泣。
天上一声炸雷,这是夏日里最常见的午后之雨要来临的预兆。
绿竹背起苗秋秋,脚步趔趄,失去平衡险些跌倒,两人的身躯往前一扑,总算是到了屋檐下。
回望那触目惊心的刑台,上面沾染了一滩血迹,边上的路面也有星星点点的猩红,她不知为何会这样,为什么沈晏婴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