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眼狼儿。
可是他们也不想想自己付出了什么?
他饿得骨瘦如柴,病恹恹的奶猫儿,吃不饱,又挨着气,为了读书这唯一的出路,他大冬天替二姐洗脏衣服,只为赚一毛钱,好不容易攒够了书本费,几个姐妹贪嘴了,把他的私房钱从泥里挖出来,去赶集买她们喜欢的头花儿了,回来还不承认。
眼看着开学时间要近了,他咬咬牙,不顾村中小孩儿的嘲笑,捡垃圾去买,一双手长了冻疮,全烂脓了。
可还差五毛钱。
为了这五毛钱,他挨个的,给每个姐姐都磕头一遍。
就像小狗一样摇尾乞怜地讨赏。
可她们不给。
后来村子里来了一群光鲜亮丽的陌生人,说要拍交换日记,将城里与村里的孩子交换到各自的家庭。读书成绩最好的沈橙被选上了,他去到城里,第一次看见那摩天大厦,车水马龙,原来房子可以那样整洁,人也可以那样体面。
年幼的野心开始膨胀。
这愈发坚定沈橙要成为城里人的念头,他要逃离大山,逃离贫民窟,不做放羊的娃子。
宁可在天堂腐烂,也不在地狱善良。
——这是沈橙目前的行事标准。
他想要很多的钱,很多的机会,这是他安全感的来源,就像氧气一样重要。
而面前这个女孩子,是他唯一能抓住往上爬的机会。
所以当她情绪过激,脱离了沈橙预测的界限,他一下子就有点儿急了。
般弱也看得出来男主急了。
这毕竟是年轻落魄版的boss,远没有后来的老奸巨猾。
交往期间,沈橙竭力扮演二十四孝好男友的角色,或许是自尊心作祟,他嘴巴里从来没有吐出过“穷”、“自卑”等字眼。
而她趁他病要他命,白莲花演技上线。
“你自卑,你穷,你就可以践踏我的心意了吗?”
沈橙被她接连的咄咄逼人给激起火气。
“那你就没有践踏过我吗?知道我穷,专门送一些我买不起的玩意儿,你要我怎么回给你?天天卖血吗?”
那是沈橙头一回清楚认知到他们的差距,他疯狂刷全勤,刷功课,刷老师好感,半年下来得到了一笔三千块钱的奖学金,还不如她冲着爸妈撒娇一分钟,轻轻松松得来的三万零花钱。
他挤破脑袋都拿不下的比赛资格,也因为是她的男朋友,教授的未来女婿,被人笑容满面迎了进去。
他的努力一文不值。
家世好,可真了不起啊。
不用奋斗就能轻而易举享受一切。
又耀眼又碍眼。
“沈橙,我对你好,是不经思考的。”般弱说,“我就是要把全世界我能得来的,最好的,送到你面前。其他的,我没想太多。”
她散着一头波浪小黑卷,鹅蛋脸,大眼睛,五官明艳出色,像秀场的模特,高傲到不可一世,可此刻的灯光却照出了一种潋滟的温情。
男生一愣。
“你知道什么叫践踏吗?”
般弱话锋一转。
她从自己的皮夹里扯出一张卡,“这里,还有七万,如果一次一千,你至少陪我睡七十次。”
冰冷的卡拍着他的脸,狐狸眼眯起,演绎富家女的冷酷。
沈橙心脏骤然蜷缩。
“但我这样做了吗?没有,我是把你当男朋友一样捧着,所以到现在,我们除了牵个手,连接吻都没有。”她嘴角讽刺,“你还想我怎么样尊重你?”
般弱是故意说的,雇主的行动是够的,但催化不行,她也没打算继续像小太阳一样温暖他,起码要让人清楚明白——
你看,你离幸福多近,一切是你亲手给摧毁的。
她忍着鸡皮疙瘩,强行飙深情演技,“我喜欢你,也许是一开始是赌气,可我最后是真心疼你呀,心疼你的努力,心疼你的家庭,我想帮你,让你过的更好。可你给我的是什么?你处处谋的是我的财,我的人脉,我爱你,所以天生活该欠你的?”
最后一句陡然加重,如一支利箭,直直射穿他的天灵盖。
喜欢,爱,都是奢侈的字眼,沈橙不敢碰,他怕粉身碎骨。
他哑着嗓子,去拉她的手,“抱歉,我——”
她冷淡避开,让他的触碰落了空。
“行了,养了你那么久,我也知道你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了,你不是觉得我拿钱侮辱你吗?成,那分手好了,我不祸害你,我祸害别人行了吧?”
“我不……”
沈橙本能说出拒绝,眼眶微红,有些孩子气的语气,情绪稍微失控。
“你不?你凭什么说不?你的衣服是我买的,鞋子是我买的。”她上下打量他一眼,不同于以往的崇拜和憧憬,而是一种野外狩猎的凌厉攻势,“内裤……嗯,也是我买的。”
雇主太傻了,白白送钱出去,结果连男人的一根毛都没摸着。
亏到姥姥家了。
“从头到尾,我都属于赠予的一方,我现在要回收我的喜欢,有问题吗?”
她倏忽站了起来,个头挨到他的脖子。
但沈橙却感觉对方“居高临下”。
般弱的双指夹住他的下巴,唇角似有若无擦过他的脸颊,蜿蜒到耳际,引起一片战栗。
“沈橙,我倒要看看——”
“没了老娘的无私奉献,你能混出个什么人模狗样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