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风尘味。
林春柳过得不太好,她一直试图跟潜力股沈橙搭上线,但这人被认回去后,打了一场拐卖官司,其手段之冷血,令林春柳心生胆怯。
她初中学历,又不想去干活,寻思着自己重生之后,怎么也算得上是年轻貌美,最合那些富家老板的口味。
然而人家钟情那些清汤挂面的大学生,她除了身材好,也没有其他太大的优点。
她想钓个年轻富豪,但人家名校出身,相貌好,眼光高,口味也挑,完全把她当成没有姿色偏要卖弄的大妈。中年富豪呢,有家有室,她的手段招儿还比不过狐狸精转世的小情人们。
至于老富豪,林春柳实在下不了嘴,她才三十岁,不想去伺候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但是很快,林春柳连酒会也混不进去了,她蹲守在一些高档写字楼下,通过添加附近人进行聊天,小范围搜索目标。
有天她看到了沈橙。
他果然如她前世那样,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白衬衫斯文干净,气质斐然,成熟稳重,站在一群秃头男人中间,可谓极品。
重新燃起了林春柳的追求心思。
可是沈橙出入的地方,不是慈善晚会就是各种商贸会议,非圈内人士很难混进去。
于是她咬咬牙,想出了碰瓷这一招。
她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正要打招呼,对方看也不看,拖出手机,“王律师是吧?你过来处理一下,有人碰瓷,对,有行车记录仪。”
林春柳吓得慌忙跑了,高跟鞋还掉了一只。
沈橙没把这插曲放在心上。
他的生活如白开水般索然无味。
他抽烟,酗酒,蹦极,玩各种刺激的极限运动。
他也想过纵情于男女关系,利用其他女人来忘记她。
可他不行。
哪怕是酒精催化,他依然难以去接触那个不是她的女人。
他感到恶心,而且负罪感极其强烈。
她像是扎进血管里的针,微微刺痛,你放着不管,或许能麻痹一时。可是,一旦你抽出来,血流不止,整个人都垮了。
他工作越来越晚,喝酒越来越凶。
直到有天晚上,他摇摇晃晃从酒吧出来,抱着柱子吐得很厉害。
后来不知怎么的,他跟街边的流浪汉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
“小伙子,失恋啊。”
“嗯,失恋七年了。”
“我看你斯斯文文的,不差钱啊,干嘛不把姑娘追回来?”
沈橙嘴唇嚅动。
“我……不敢。”
是的,他不敢,他当过操盘手,也当过天使投资人,在生死关头,冷静如常。为一份企划案,沈橙生生把团队骂哭,成员们私底下说,他上辈子一定是杀猪的屠夫。
但这么杀伐果决的他,在感情的问题上,依然是个胆小鬼。
他知道她的手机号码,知道她家的地址,知道她出差的城市,只要他想,他可以轻松营造出无数个偶遇的场合。
可是他不敢,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人生能有多少个七年呢?白白浪费可不好啊,来,小伙子,你手机给我,大哥今晚就讲义气,帮你把人约出来,什么爱不爱的,当面说清楚!”
沈橙下意识掏出手机。
流浪汉拿到手就撒腿跑了,迅速跳过红路灯。
“……我操!”
沈橙暗骂一声,捂着发疼的胃,追了上去。
“手机!有人偷手机了!前面的,帮我拦一下!”
前方是一对情侣,男方十分迅速,一个飞腿,将流浪汉撂倒在地,手机飞进灌木丛。
该不会碎了吧?
沈橙心一惊,慌忙跳进去四处翻找,猫儿刺挠得他满脸血痕。
他从泥土边找到了倒插的手机,屏幕碎了一块,他摁着键,紧张地开机。
屏幕亮起了熟悉的光,以及熟悉的面孔。
那是他们在沙发上互相依偎着的,唯一的,合照。
有人拍了他的肩膀,“先生,这个小偷怎么处理啊?送派出所吗?那个,我们要赶着回去,可能没办法陪你去了。”
沈橙收拾心情,“谢谢您,接下来就让——”
他刚要转身,便听见旁边的女声说,“甜甜,那边有个板栗店诶!”
“不行,你喉咙发炎刚好,不准吃。”
“呜呜甜甜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连颗板栗都不给我吃呜呜我要离家出走!”
“可以啊,记得把床跟我都带上。”
“甜甜不听话,不要了,扔了。”
“我的祖宗姐姐,你就听话行不行,下周就是婚礼了,新婚之夜你确定要哑着嗓子吗?我怕我控制不住哦。”
“甜甜你学坏了!”
“知道就好,不许吃了,家里还有凉糕,你凑合对付着。”男声顿了顿,“姐姐等一下,我正跟人说话呢!”
唰的一声,沈橙拉紧了兜帽的绳子,打个蝴蝶结。
他转过身,粗着嗓子。
“谢谢,剩下的我来就好。”
般弱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一个身材还不错的家伙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那兜帽绳子紧紧勒着脸上的肉,还打了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又怪异又搞笑。她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逗弄着人,“甜甜,咱们回家做坏事吧。”
陈斯甜很淡定地拒绝,“不行,今天诸事不宜,忌行房,回去看小猪佩奇吧。”
爱猪人士很好说服,“听你的!”
俩人牵手走过了红绿灯。
沈橙想,他可能一辈子,都等不来他的绿灯了。
她的世界全是他禁止通行的红灯。
少了理想,年少有为又有什么用呢?
回到家后,般弱忽然觉得不对劲,搂住弟弟的脖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七年之后甜甜弟弟性子沉稳了不少,在外头也是一副矜持清贵的模样,跟女性保持距离,像那种骚话,他只有在特殊场合会说,而不是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撩她。
陈甜甜单手拧开衬衫纽扣,“最近锻炼成果,姐姐检查一下。”
般弱早就被他的结实腹肌迷得七荤八素,哪里还记得自己要说什么。
到了半夜,陈斯甜坠入了一个梦境。
一个不祥的梦境。
在刺耳的唢呐声中,他披上血红的喜服,牵着红绸缎,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喜堂。
烛火发出哔啵的声音,风中的纸钱哗啦啦响着。
没有新娘子,亦没有宾客。
黑雾缭绕中,他跟着一块牌位,孤零零拜完了天地。
尚未体会过人间情爱的他,被一块黑色牌位镇压在地狱,锁着他的血肉与余生,年纪轻轻就心如槁木。
“啊——”
陈斯甜满头大汗醒了过来,心脏嘭嘭跳个不停。
鼻尖仿佛还闻到那股浓烈不祥的香烛味。
“……怎么了?”
身边传来咕哝的声音。
“做噩梦了?乖啦乖啦到姐姐怀里疼你——”
陈斯甜顿时爆哭。
“草草草呜呜呜老子他妈的吓死了!!!”
般弱从被窝伸出一只手,揉着他耳朵,“不怕不怕。”
他怕得厉害,肢体发凉,一个劲儿在呜呜地哭。
而娃娃颜的天生优势让他三十岁了也能哭得很有少年感,睫毛颤抖着,湿漉漉凝着水汽。
般弱看了眼闹钟。
“三点了。”
陈斯甜:“?”
她捧起他的脸,十指温柔插入凌乱黑发。
“从现在起,你诸事皆宜,百无禁忌,诸邪回避,百毒不侵。”
“姐姐说的。”
他渐渐不抖了,下垂眼无辜可怜。
“既然诸事皆宜,那,那甜甜能在后面吗?”
“……滚。”
他再度爆哭,“姐姐是说谎精!!!”
总之是折腾了一宿。
快天亮的时候,陈斯甜被人一巴掌呼到床底下,他十分坚强爬了回去,将人搂住,沉沉睡去。
最庆幸的事,大概是噩梦初醒后,发现是虚惊一场。
夜是凉的,吻是热的,人也在怀里。
你有幸而来,我庆幸一生。
“姐姐。”
“闭嘴!”
“说完这句就闭嘴。”他哑声说,“谢谢你呀,还有,我爱你。”
“唔……我也是。”
“比猪猪还爱吗?”他满怀期待。
“……”
呜呜呜他就知道他陈甜甜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