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你也不是柳后的嫡系,我们这些半路出家的人要取得她完全的信任,只怕很难。不想有那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最好就是让柳后掌握不到后宫最大的权利,凭着我们多年的积累,若是旧派获胜,我们几家扭成一股,柳后想要彻底掌握六局,那就更难了,分庭抗礼之势不是更好?”
李梅儿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若是趁这混乱之时占到一点好处,那么也有与新皇后较劲的资本,嘴角奸诈一笑,“这么说,还是在后面推波助澜比不变应万变好,再说我对于那群新上任的人都看不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还是老人看来舒服一点,谁不熬了好久才得到这尚级之位,跟她们平起平坐,连我都觉得掉价。”
“这样甚好,李尚食,我也有这个感觉,你掌管的是尚食局,正好可以在背后暗助她们一把,事后也能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倒也不失是一条妙计,再说法不责众,那么多人的不满不正是柳后失德的体现?”王颖怂恿道。
李梅儿也阴阴一笑,看来这王尚仪与她倒是想到一块儿,两人商议拿定主意后,她这才站起告辞,“我先回去了,王尚仪接着忙吧。”
王颖起身相送,看到李梅儿走远,这才冷冷一笑地返回进屋,有心腹女史上前给她续茶,“尚仪大人真的要参与这场混战中?”
“有何不可?那个柳皇后不会是有用的靠山,再说我是巴不得她坐不稳这中宫,后宫能大乱就更好,搅乱这一潭水,我们才好浑水捉鱼。”王颖冷道,身子挨到迎枕上,舒展了一下筋骨,“再说我们尚仪局事后比谁都更能置身事外,柳皇后说不定往后更倚重我?呵呵,这一场争斗不知是谁发起的?倒是好大的手笔,连内侍省那群老奸巨滑的老阉狗都出动了。”
女史上前给王颖轻轻捶腿,“尚仪大人使劲地鼓动李尚食,她那一局只怕事后会让柳皇后记恨上,这么重要的消息都不向她禀报,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不错,你的悟性极好……”王颖心情不错地夸奖着忠心的手下。
第四天、第五天……直到封后大典的那一天,所有的矛盾斗争都到了一个临沸点。
柳皇后看着那件自己的新翟衣,虽然款式绣线都是一等一的好,但是那参差不齐的绣功却让人难以恭维,脸上越见难看。
因为母亲擢升为中宫,安幸公主现在在宫里的地位也不同往日,上前看了一眼那皇后翟衣,大吃一惊之余,竟嘲笑道:“母后,这就是你的新翟衣啊?这是什么?凤凰?我怎么看像那落汤鸡?”
“说,本宫不是命令你们一定要尽善尽美吗?你们这做出来的是什么东西?莫司制,你给本宫解释清楚。”柳皇后将那件翟衣扔到地上,两眼冒火地道。
莫华依赶紧跪下,“娘娘,这怪不得奴婢,请娘娘恕罪。”即使她事后将那些不完美处都修补过了,但是仍掩不住那些粗糙处。
“不怪你那要怪谁?”安幸公主在一旁凉凉道,“母后,可见是这群宫女疏懒了,她们都以为母后好欺负……”
“你给我闭嘴,安幸,如果你是想来挑事端的,那就回你的公主府,莫华依,本宫今儿个给你个解释的机会,若说不出来,那这司制你也就别当了。”柳皇后先是斥责了女儿,接着再朝莫华依发难。
莫华依的身子抖了抖,眼珠子却转了转,柳皇后这反应也在她预料范围之内,咬了咬牙,将六局拼命压下之事当面向柳皇后禀报,“……娘娘,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都是秦尚工让奴婢压下不报的,所以奴婢也不敢说。再说娘娘的封后大典赶得这么急,翟衣的步骤又繁复,奴婢已经日夜赶工了,只是那一群替代的人手艺不及正规女史,所以才会让这件翟衣最终绣成这样。”
“岂有此理,这么大一件事,怎么直到今天你才来说?”柳皇后大怒道,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原本以为任用的是自己的亲信,必定能处理得妥当,所以才没有在之前传她们来看看翟衣的进度如何?今天她岂不是在后宫诸人与群臣面前失了面子?
这么一想,她的怒火是怎样也压不下来的。“去,将所有宫女都给本宫找来,本宫这回饶她们不得。”
一旁的柳心眉看到姑姑的身子晃动,忙扶她坐下来,“姑姑,今天是你的好日子,现在处罚她们已经于事无补了,反而会将这件事闹大,姑姑,还是先忍下这口气,待大典完成后再处置她们也不迟。”
“这件翟衣能穿出去吗?这不是笑掉别人的大牙。”安幸公主皱眉道。
柳心眉思忖了片刻,最后道:“姑姑,看来只能用唐皇后留下来的翟衣来救场了,现在也不是计较的时候,而是让大典能完美的进行,这样姑姑的位置实至名归了,还愁收拾不了几个跳梁小丑?”
“什么?用唐皇后留下的?那多不吉利,死人的东西都晦气,况且母后都让人收了起来……”安幸公主撇嘴道。
“公主,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就别添乱了。”柳心眉忍不住朝安幸公主喝了一句,她到底是不是姑姑的亲女儿?现在还有心情在说那风凉话。
柳皇后的心情很烦乱,让她用一个死人的东西,她实则不愿意,目光看向那件针脚不齐的皇后翟衣,恨意升起,忍不住狠狠地看向莫华依。
柳心眉看到姑姑犹豫不决,看到吉时将至,忙又劝了劝。
柳皇后这才下定决心让宫女赶紧去将唐皇后的翟衣翻出来,起码那件做工精细,没有一丝破绽,在众大臣与妃嫔面前不至于丢脸,只要她勒令众人不说,又有谁会知道?想通这一层之后,她倒释然了,伸手拍了拍侄女的手,“心眉,还是你能干。”
唐皇后的所有物品大多烧毁了,但是皇后翟衣毕竟是礼服还是保留了下来,很快就翻找了出来,火速送到凤仪宫。
吉时将至,柳皇后也顾不上那么多,由柳心眉侍候穿上,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那一群新上任的高级宫女早已去观礼了,她们以前不在这位份上,大典见得少,所以个个都十分感兴趣。
但是,荀真此时也不得闲,不停地让蒋星婕与燕玉二人当传声筒,在其他几局之间来回奔跑,所有旧派一系的宫女都在这个时候聚集起来,等待最后一击的时候。
“什么?你说柳皇后穿了已故唐皇后的翟衣?”荀真听到燕玉从尚服局带回来的消息时,大吃了一惊,莫华依的才能不下于她,连一件皇后翟衣也搞不定?看来是那群协助的人水平太低了,所以才会在短时间内赶制不出来,而柳皇后却又迫不及待地要这风光的一天,因此才会有了这让人啼笑皆非的决定。
一旁的温妮与彭司彩等高级宫女闻言,先是一愕,接着却是一致地捧腹大笑起来,这是华国皇宫历史上最荒诞的一幕,新皇后的封后大典却用死人的衣物来顶替。
荀真也拼命地忍着笑,这个结果真的出乎她的预料,本来她以为那件她们已经完工了一半的翟衣应该不会出大差错的,哪想到最后却是这结果?柳皇后这举动被人知道了,威信还能建立得起来吗?看来这架子是她自己弄丢的,果然一朝得志就得意忘形,很快,她的表情恢复如常,道:“将这个消息传遍后宫新宠妃那儿,记住,要小心散播,不要让人查到源头。”
“是。”燕玉等女史赶紧道。
“好了,大家也别兴奋得太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荀真听到那笑声仍未歇,赶紧又道。
这话一出,大家的笑声停止了,荀真说得没错,等取得最后的胜利再笑也不迟,她们被人夺去的位置一定要抢回来。
柳皇后首次坐在凤辇上前往太和宫,皇后的派头与排场一样不缺,下了凤辇,她一脸得意地在低阶官员中走过,脸上有着止不住的骄傲,她慢慢地跨过朱红色的门槛,这是做梦都想要的一幕。
宇文泓站在自己父皇的身边,看了一眼柳皇后身上的衣物,嘴角微微不屑的一笑,她怎么还能骄傲地抬头?只怕待会儿这风光就要变成她一生的噩梦,真儿这主意出得好,他同样不希望这柳皇后能坐稳中宫,微微瞥了一眼同样春风得意的柳相,不知待会儿他还能笑出来吗?柳家的权利太大了。
皇帝宇文泰也看了眼柳皇后身上的衣物,这是唐皇后的旧物,他焉会认不出?当年的他还是与她并肩在群臣中走过,所以这一件衣物是熟悉得很,现在再见,眼里的不悦越来越明显,这柳氏怎么看都只像是一个妃子,哪有皇后的威仪?
突然,其中一名最近非常得宇文泰宠爱的玉妃上前道:“皇上,臣妾有话要说。”
她一做表率,其他的妃子都站了出来,委屈地道:“臣妾们也有话要说。”
“今儿个是皇后的封后大典,你们这样做是什么意思?这可是母后的大日子,你们是要触她的楣头吗?”宇文泓状似维护柳皇后。
“皇儿说得没错,有什么事等封后大典过后再说?”宇文泰不耐地道。
“皇上,皇后娘娘,她太过份了,臣妾们的日子过得苦啊,皇上……”玉妃哭道,在帕子下没有多少泪水的眼睛瞟了眼柳皇后瞬间变青的脸色,“皇上,皇后娘娘连已故的皇后娘娘的旧物都不放过,臣妾们只怕会被她整得连骨头都不剩?”
“是啊,皇上,皇后娘娘才刚册封,她就没将臣妾们放在眼里,吃的如潲水,穿得如乞丐,住的如狗窝,我们都没路可活了……皇上……”
“皇上,要为臣妾们做主啊……”
哭诉声不绝于耳,群臣都震惊不已,宰相柳晋安的神色难看得很,而御史们都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柳皇后,若这些个妃子所言属实,那皇后就是失德,哪还配入主中宫?
“皇上,绝无此事,臣妾一直兢兢业业地打理后宫,哪像她们所说的那样?”柳皇后顾不上凤仪,急忙走上前为自己辩驳。
“什么叫没有?您敢说您身上这件不是已故皇后的翟衣?”玉妃扬起一张泪脸道。
柳皇后的脸色大红,这一句话在殿中极其的响亮,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看到他们的眼中震惊过后都隐隐有笑意,苍白着脸怒道:“你说谎,这明明是尚工局重新赶制的翟衣,根本就不是已故皇后的旧物。”
“哦,那为什么皇后娘娘您就穿得如此精美?臣妾身上所穿的却如此粗糙?这同样是尚工局最近做的。”玉妃起身让人看清她身上的衣物。
“臣妾身上穿的也是,竟不及皇后娘娘所穿的一半精致,这难道不是克扣我们的待遇吗?”其他的妃子也站起来道。
接二连三的妃子纷纷站起来愤怒地向柳皇后讨一个说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妃子与柳皇后之间来回移动,果然,柳皇后的精美翟衣与妃嫔身上粗糙绣衣有着天壤之别。
柳皇后这才意识到,不但自己的那一件翟衣惨不忍睹,眼前这一群妃嫔身上的刺绣更是看不过眼,脑子里顿时一白,没想到那群宫人会将事情闹得这么大?
“皇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宇文泰震怒道。
“父皇,别气坏身子,我们听听母后是如何说的?”宇文泓忙给父亲顺气,“只是,父皇,最近宫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连东宫在膳食上的供应也出了问题。母后,儿臣几次都想到您那儿问问是不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是一直事忙,没能顾不上。”他的语气柔和,听来不过是儿子担心母亲一般,绝没有丝毫的质问之意。
这淡淡的几句话,立刻就让以玉妃等人为首的妃嫔加以利用,甚至有妃嫔将之前才用过的膳食原封不动地让人端到大殿上来,展示给众人看。
柳皇后是中宫,是正室,居然拿一群妾室来折磨,这哪是一国之母的典范?
那质疑的目光让柳皇后有些招架不住,只能道:“这是诬蔑,皇上,臣妾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有失体统的事情?”
宇文泰最近改信道教,对膳食上不太在意,但现在回想一下,连他这个皇帝好像在膳食上也粗糙了许多,好多菜式都消失不见了,没想起时还可以不当做一回事,但现在一想起,太子和妃嫔的话顿时就有了佐证。愤怒地起身,他指着柳皇后道:“皇后,你还要不承认?连朕都波及到了,皇后乃一国之母,是后宫的实权者,你这个皇后是如何当的?”
“皇上,皇后初登后位,处理事情有所疏忽在所难免,还请皇上息怒,给机会让皇后将事情弄清楚。”柳晋安上前拱手道,双眼暗暗地狠厉看向女儿,这个时候不是发呆的时候,而是努力辩驳给自己争取回旋的余地。
得父亲的提醒,柳皇后这才清醒过来,这回顾不上其他的,忙将六局与尚侍省不服管教之事曝了出来,表示争取时间来处理,定给皇上及太子、后宫诸人一个交代。
上回是宫女暴动,这回更厉害,宫女与太监都集体罢工,宇文泰气得脸上的青筋直露,怒道:“将闹事的宫女太监都押到太和宫来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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