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更严重的是,他早已开始了变更裕隆全为己有的勾当,为达目的,他收买扬州官吏已成街谈巷议的新闻,他名下的商号已出现在无锡与苏州,连扬州大名烟馆也挂出了他的旗幌。”
“果真如此?”
“我没疯,再说我无须造谣伤害胡玉佛嘛!”
“如果安吴堡少主子周莹少奶奶决定把裕隆全经营管理权收回,钱兄认为,胡玉佛能顺利交出他的大掌柜印吗?”
钱荣一怔问道:“兄弟此话当真?”
“在钱兄面前,兄弟从不说不着边际的废话。”
“目前,安吴堡少主子想收回裕隆全经营管理权,已非易事。”钱荣十分认真地说,“吴尉文生前养虎遗患,故后安吴堡又没及时派人来扬州督察,让胡玉佛有机可乘,钻了时局动乱的空子。他乘扬州府官吏调整换班之机,通过行贿等手段,让官吏们为他变更了营运执照,名义上他已成为裕隆全的东家大掌柜,如果不是盐引归北京盐政专管,裕隆全一千二百件盐引一旦变成胡玉佛名下所有,裕隆全就彻底由姓吴变成姓胡了!”
“照兄如此讲,周莹少奶奶真要收回裕隆全经营管理权,困难真还不少呢。”
“难就难在官商勾结,官吏助胡玉佛把裕隆全变成了他胡氏的。吴尉文在时的老人手只剩下六七个人,而且都是不理内务的闲差事,真正有实权并了解内幕的已无一人,安吴堡少主子要想达到目的,必须首先取得扬州府官吏们的全力支持,银子花少了打水漂,花多了哪里来?周莹我没见过,一个女人又是个小寡妇,头上虽有顶三品诰命夫人的凤冠,但和五品盐政的乌纱帽比,她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我怀疑她没有一战把胡玉佛拿下马的本事!”
“我告诉钱兄一个小秘密:周莹少奶奶虽仅是三品诰命夫人,但却有一个当江苏巡抚的福康爷爷,当军门的叔叔,在上海商界也颇有名气的叔叔姨姨,政治、经济实力和胡玉佛相比,钱兄认为如何?”
钱荣一听,精神一振说:“果真如此?”
“我还没对你说完呢,周莹如果缺银子,只要她对几十个叔叔说一声,秦商队伍里会站出一排排支持她的精兵强将来。”
“秦商真有如此战斗力?”
“我实讲了,这次到扬州来的李平岭、尚素雅夫妇,就是上海秦盛和百货庄的东家大掌柜,他们是专程帮助周莹从胡玉佛手中收回裕隆全经营管理权的财神爷。”
钱荣扶桌而起说:“听兄弟这么说,周莹少奶奶人已到了扬州?”
“不错。”
“少主子真的要将裕隆全从胡玉佛手里收回归自己经营?”
“千真万确。”
钱荣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空酒杯说:“我现在就去拜见少奶奶,因为我心里憋了许久的话,早想一吐为快了!”
王坚为一踏进扬州城就遇到钱荣而感到幸运,因为多了一个知道胡玉佛底细的人,就多了一分制服胡玉佛的把握,在异乡他土,能有自愿抛头露面的壮士相助,自是梦中难求的好事一桩了。他见钱荣说话中推杯而起,便一笑把酒杯斟满说:“迟早不在一顿饭工夫,你我把酒喝足再去见少主子不迟。”
钱荣一听,重新坐下,自嘲道:“你看我猴急爬树,连肚子饥饱也不顾了。”
有了心事的人,吃不香,坐不稳,睡不牢是通病,钱荣一心想早一点见到周莹,忘了斯文,连汤带水扒了一碗米饭,连喝了几杯酒,掏出手绢把嘴一抹,喊道:“小二,算账——”
酒保听到喊声,忙走到钱荣、王坚桌前,一看盘中问:“菜没动几筷子就结账,是饭菜不合口味还是——”
王坚把银两塞给酒保说:“我们有事要办,只得忍痛割爱了!”
钱荣见王坚付了银子,一笑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周莹在王坚外出后,让红玉通知店家准备了洗澡水,在沐浴桶中泡了半个多时辰,出浴后半躺半卧在床上合目养神,思量着与胡玉佛见面时,是文戏武唱呢,还是见面就开打?因为从众人提供的材料谈到的具体事上看,胡玉佛不仅有着丰富的社会经验,在官商两界游刃有余,而且极善迎合权势,见风使舵,荤素皆吃,手段圆滑,软硬都来,逢软如狼,遇强如狐,是个典型的黑白两道都可以过招的人物。在不了解他的人面前,胡玉佛是一个善解人意,同情心极强,人情味十足,愿为朋友两肋插刀不皱眉头的红脸汉子;在对手或仇家面前,胡玉佛是一个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不置对方于死地绝不罢休的杀手。由于他性格的多重性融于一身,在扬州商贾中,真正的知交屈指可数,同人们与他往来,多抱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见了面能说几句算几句,由于他是盐业经营商,大户商家和他没有业务关系,直接上他门上买盐的扬州客户,多是能做几两银生意做几两银生意,多余的话谈不上。因为,经济实力不足的商家,胡玉佛根本看不进眼里,有一定经济实力的同行,他则视为自己的竞争对手,处处设防,见缝就钻,往往冷不防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使对方最终吃了亏也难说出口来;而经济实力比他强大的同行,则视他为“小人”,对他敬而远之,实在推辞不过的时候,往往搪塞几句、敷衍一番,事后便提醒手下,严防他使坏。尽管如此,扬州商界对胡玉佛在商业运作和经营管理策略上,为人心机善变、商机把握、处理业务的果敢作风上,多是持认可和赞同,往往感叹声声,自愧不如。吴尉文在时,集官商于一身的他是裕隆全的真正主宰,为控制住远离安吴堡的裕隆全,他从渭北带到扬州的管理人员多达六十八人,占据了裕隆全所有业务主管岗位,人事权从没放权于外姓之人。当裕隆全成为扬州盐业霸主不久,徽商胡雪岩发现盐业专卖比茶业买卖见利更大更快,便在扬州投下一笔巨资,成为扬州盐业中的又一霸。一山藏二虎的局面形成,为物色到能和胡雪岩抗争的能手智者,吴尉文打破了不聘任非秦人做裕隆全大掌柜的制度,高薪选聘了在经营管理上表现突出的胡玉佛成为裕隆全大掌柜。为拴住胡玉佛死心塌地地效忠安吴堡,成为他的忠实奴才,吴尉文亲自到北京,花了八万两白银买通相关官员,给胡玉佛捐了一顶五品盐政乌纱。为控制住胡玉佛,吴尉文至死也没对胡玉佛讲过,那顶五品红顶的举荐官是何人,因此,胡玉佛成为一个没有靠山的虚衔在头的盐政,用来吓唬平头百姓可以,真正碰到懂得大清官场内幕运行的实权人物,胡玉佛就变成了纸老虎。胡玉佛成为裕隆全大掌柜后,和胡雪岩的扬州盐行较量了十多年,摔了个平跤,对此,吴尉文甚为满意,也因此疏忽了对胡玉佛的监察,使他慢慢坐大。胡雪岩死于和洋商的利益争斗后,胡玉佛没了较量对手,得意忘形中萌生了独树旗幌于扬州的想法。时局的动荡不安,大江南北的烽火狼烟,给他提供了千载良机,于是,他开始伸出了试探的触须。吴尉文溺死于黄河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后,他无所顾忌中被朱少敏、任军贤、钱荣等忠诚于安吴堡的人抓住了尾巴,举报信息终于传进了安吴堡少主子周莹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