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伤口,奈何够不着,急得再次暗自捶床。
这一次响声也不大,可天授帝又听到了。他见淡心良久没有回话,也意识到淡心确实不认识鸾夙,两人更是无从比较——鸾夙无人可比。
想起鸾夙,天授帝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来,也不知自己为何前来。他顿生去意,便沉声再对淡心道:“你好生将养,诚王会替你安排妥当。”
“诚王?”淡心哭丧着脸,“奴婢不敢打扰诚王殿下,您能派人送奴婢回云府吗?”
天授帝沉吟片刻,不知为何,忽然不想让淡心离开,便随口扯道:“近日天阴雨多,你这伤势出去必受湿气,伤口容易化脓。再者你出门要穿衣裳,蹭到伤口就麻烦了。”
最后这句话从堂堂帝王口中说出来,真真是让淡心羞红了脸。事实上今天出岫过来时,她早已表示过回府之意,也被出岫用同样的理由拒绝了。
此刻再听天授帝这么一说,淡心也只好死了心,安安分分留下将养。她见帝王已有去意,更是巴不得他赶快离开,便道:“多谢圣上体恤,夜色已深,您快回去歇着吧。慢走啊!”
天授帝听她迫不及待地赶自己出去,与子涵的邀宠形成鲜明对比,也不禁对她另眼相看几分:“那你歇着吧。”说着已转身朝门外走。
人已走到门口,又再次停步戏谑她:“以后别再捶床了,动静太大,瞒不了朕。”
语毕,他又听到“咚”的一声响,分明是淡心再度撞到了床头之上。但这一次,她显然学乖了,连一句呻吟都没发出来,屏风之后变得寂静无声。
明明只是昨夜见过淡心一次,可天授帝几乎能想象得到,她这会儿该是怎样的懊丧克制。想着想着,竟又浮起一丝笑意,打开房门离开。
岑江候在园子外头,见天授帝出来,连忙跟上,也不敢多问一句。君仆二人默然走上汉白玉拱桥,远远瞧见沈予和竹影埋头走过来,看样子,方才竹影是去找沈予了。
天授帝刻意往旁边避了避,不想让这二人发现他来过摘星楼。而沈予和竹影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步子走得很急,再加上夜已深沉,两人竟真的没有看见天授帝,径直去了摘星楼为淡心复诊。
直至他两人走得远了,帝王才重新举步,忽然没来由地长叹一声:“九弟危险了。”
岑江意识到这话中深意,不禁在帝王身后笑道:“也不尽然,沈予是云氏的姑爷,这层身份很尴尬。”
“尴尬?他若和出岫夫人远走高飞,还在乎什么身份?”天授帝摇头,“沈予肯为了一个女人违抗军令,也算是个痴心人。”
天授帝又想起出岫曾帮沈予逃离房州,甚至不惜拿云氏来冒这个风险。他们彼此经历过相互扶持的患难之情,九弟焉能比得过?
“既然您知道沈予是为了出岫夫人才擅自离京,而并非有心为之,那您为何还如此忌惮他?”岑江不解,也想不通,终是忍不住问道。
“他?”天授帝停下脚步,沉吟着回道,“他如今敢为了出岫夫人而擅自离京,若有朝一日云氏造反,他岂不是也要出手相帮?”
“这……”岑江说出自己的想法,“出岫夫人看着不像有野心的人。”
“你没听见昨夜她为嗣子请婚?”天授帝冷冷再叹,“女人倒是不会,云辞也不会,可谁知道这个过继的世子将来如何?万一是个有野心的,云氏焉能忍得住?”
原来帝王是担心新的离信侯继承人……岑江小心翼翼再问:“那您不打算赐婚了?”
“赐!人选朕都想好了。”天授帝显然不欲多言,岑江也不再多问。不知何时,天上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将整个夜色弥漫上一层氤氲的湿气,显得如此朦胧而寂寥。天授帝拒绝侍卫送来的伞,迈步雨中,潇潇而去。缠绵思尽抽残茧,为谁风雨立中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