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将来九泉之下,我也对得起慕容城了!”
百里九从床上一跃而起:“那我走了?”
再看老将军,已经是泪盈于睫,郑重地拍拍他的肩膀:“小九,见到她,一定要把她安然无恙地带回来。这孩子太苦了。”
百里九敛了嬉笑,也是一脸凝重:“爹,您放心,我绝不会让她有事的。”
“嗯,那你去吧,京城里所有的事务都交给我,尽管放心就是。”
百里九重重地点头,一拧身出了一念堂,脚步轻快,哪里还有一点病弱的样子?
果然,诺雅才是他最好的治病良药,药到而病除。
薛老头住在邯郸城北,一人独居,三间土坯房,屋子里十分寒酸,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原本凭借他的手艺,纵然不是大富大贵,也定然可以过得殷实富足,但是,他的脾气怪。
其一,别人吃饭挑师傅,他做饭却是挑食客,并不是所有的菜都接。这样的话无异于会得罪很多人,有的酒楼不敢请,有的酒楼他不愿意去。
其二,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厨子们对于自己的拿手绝活那都是讳莫如深,教徒弟千挑万选,收拜师礼,还要斟酌什么该教,什么该留。配制调味酱料的时候,都是把自己关进小黑屋里,别人谁都不让看。而薛师傅不一样,得过他点拨的手艺人不计其数,但是却再未收过徒弟,年节的都没个人孝敬。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薛师傅仗义疏财。他一辈子挣的银两也不少,但是手里留不住。自己无儿无女,也没什么牵挂,只要手头活泛,就愿意救济那些生活困苦的百姓。这也是他在邯郸城拥有极高民望的另一个原因。
他闲暇时,经常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发呆,一坐就是半天。除非有附近的小孩子为了馋嘴,到他的跟前讨巧卖乖,才忘了满腹的心事。
诺雅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找到了薛老头的家,他正在院子里吃晚饭。屋子里连个油灯也不点,坐在外面,一个是透亮,再一个心里也不闷。
他还在想着那天玉鼎节上见过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他想,若是她就是自己那个徒儿该有多好。最起码,她回来看自己了,而且有出息了。
还有,她说自己失忆了,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也就是说,这多年都没有见到她,是有原因的,并不是自己看错了人。
他这样安慰自己,记忆又一次鲜活起来,她每次都是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像粉团一样讨人喜欢,脆生生地喊自己师傅,说她叫“诺儿”,一诺千金的诺。又总是一身男孩子的打扮,自己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他,究竟是男是女?
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放下手里的碗,转身回了屋子,从屋角那口樟木箱子里翻找半天,翻找出一样东西,走出来,在月光下端详。那是一把竹子做的勺子。最初他教她学用萝卜雕花的时候,她送给自己的礼物。
勺柄是一个女娃的样子,梳着双丫髻,裙摆展开,做了勺身。勺子已经仔细打磨过了,特别光滑。他舍不得用,一直用帕子包裹了,放在衣箱里。年岁久了,有些干裂。
他想,那时候自己还在嘲笑那娃儿怎么雕了个女娃娃送人,自己怎么就从来没有想过,她可能就是个女娃娃呢?
“师傅。”身后有人故作平静地唤他。
薛老头以为是幻觉,不以为意,继续端详手里的勺子。
“师傅。”第二声就有些哽咽。
薛老头诧异地转过身。白日里见过的那个少年已经跪在了他的跟前。
他一动不动,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师傅,诺儿不孝,让您担忧这么多年。”
薛老头这时候才明白过来,自己心里的希望好像成真了。
“我不是你师傅。”他冷冷地拒绝道,心里却融化成一汪水。
诺雅跪在地上,眼睛里的泪倒影着月亮的亮光,嘴角上却挂着笑:“师傅,诺儿对不起您,诺儿回来不是乞求您的原谅,诺儿只是想回来给您磕个头,看看您老人家。”
薛老头抬起脸,让月亮晒干了自己眼角的眼泪,才转回身:“看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师傅还在怪诺儿是吗?”
倔老头顿时火冒三丈:“难道不应该吗?你不辞而别,一走就是八九年,杳无音讯。这两三年来,偷摸几次送银两给我的,都是你吧?你每次回来不声不响,留下东西就走,连面都不见一个,我老头子不应该生气吗?我是差那一点银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