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朱常哲有些郁闷,这是他第一次真心为一个女子挑东西,送东西,还巴望着对方收下不拒绝。
他的指甲几次三番在掌心掐了又掐,他要让自己清醒,可他就是不争气。看着她时,他心里那些揣着从未对他人诉过的话竟是自己一句句往外蹦。
他连不该说的那些话都说了。他为何相信她?他不知道!可他很清楚,这是一种危险的状态。
他看着她,竟然想象了这珠子是垂在鬓边,或是镶在冠上,又或是坠在她的晧腕好看……
隐约间,他突然感觉,或许这颗珠子镶嵌到凤冠上更好看?
他被这个思量吓了一大跳,顿时回神。
他冷冷自嘲一笑,散了眉间的柔和,笑他自己的无聊。
“就是一个合作的礼物!交个朋友。丰厚的礼物但愿可以换来长久的合作!”朱常哲迅速从那古怪婆妈的情愫抽离,恢复了干净利落的谈判之态。
“你若觉得贵重了,你的利润可以多给我让一些嘛!我给我外祖那里放些甜头,自可以保证这笔买卖长长久久。待到成熟后,我找人牵线,咱们可以私下往海外走一走!走这批货也好,走些陶瓷也好!”
程紫玉目光一亮。
她是商户,知晓海外贸易挣银子。但海外贸易除了靠天,最大的困难便是海盗和倭寇。
康安伯守着闽浙线足有几十年。他的水师,倭寇和海盗三方处于一种很奇妙的相互牵制又相互利用之态。
倒不指望康安伯能帮着做什么,但若能靠着他的旗号做些安全又高利的贸易,倒的确是诱人的合作。
“收下吧,我好安心些,放心,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仅仅是咱们合作开始的礼物。李将军那里,我也会送一份礼。”
程紫玉推辞不过,还是收下了。
两人谈了个大概。
程紫玉对于朱常哲很是佩服。他精明且活络,善谋多思量,的确身上有几分皇帝的影子,比朱常安要强。
大致谈完后,两人便前往主亭,潘家园子里人已经少了大半。只因不多一会儿后,晚宴又将开始。
狭路相逢,他们迎面碰上了刚从皇帝那儿过来的朱常安。
吃了皇帝一顿训,此刻的朱常安正火气腾腾。
他见二人,并未回避,正面对了上来。
“你二人,够可以,光明正大联手了?”
朱常哲却是快步上前,将程紫玉挡在了身后。
他的这个动作,更是令朱常安心火烧起。
“朱常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以为你了解她,你以为她帮了你?她在利用你,利用你对付我!你堂堂一个皇子,要被人当做刀使吗?你……”
“我愿意!”朱常哲不管他是挑拨还是真话,想都没想便直接打断了他。“只要我高兴,你管得着吗?”
“我不与你废话!你先让开,我有话要与程紫玉说!”
“我没话跟你说!”程紫玉嗤笑出声。
她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既已成生死仇敌,还得在每次缠斗之前先叙旧,每次交锋后再总结不成?她是一眼都不想见他!每次见他都想撕碎了他!
“听见了?程小姐不想见你!”
“朱常哲,你这么维护她,该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吧?”
“是又怎样?又与你何干?你若不甘不爽,大可以去父皇面前告发我!”
空气顿时一滞。
朱常安简直不可置信。他没想到朱常哲竟没有反驳。
“那么你呢?你这么纠缠她,又是想对她做什么?”
“好个程紫玉,你竟有这等本事!朱常哲,我与程紫玉有私人恩怨,我再说一遍,你让开!”
“她是我的伙伴,我自然要保护她!除非程小姐要求,否则我不会让开!倒是你,程小姐于我有恩,你既与她有仇,那么……那我更没理由让开了!”
朱常哲嗤笑一声。
“我若是四哥你,这会儿要善后的事应该不少吧?”
朱常安眸子一眯,咬得下嘴唇都几乎破了。他错着后槽牙,到底还是快步离开了。
朱常哲做了请的手势……
“多谢。”
“客气了!”
程紫玉倒是有几分好奇。
“五皇子不想知道,我与他的私仇,还有我今日的图谋因果经过吗?”
“我听说他与你二叔一家子午后有过接触。”他本来不知,是在他的人告诉他,朱常安和程紫玉两拨人遥遥相望后他才让人去查问,一问才知,他们程家的二房出现在了宴上。只不过当时他并未放心上……
“不过后来,你说他们对咱们的图纸有所图,那我便相信你!我自然是与你站在一起的!看他此刻走得匆匆,应该是为了你二叔一家的事吧?事实证明你是可信的。他们的确有鬼!你保护了我们的图纸成果!那就够了!
私仇,我与他也有。最近我与他早就撕破了脸,他还来与我扯私仇,简直可笑。至于今日来龙去脉,我不在乎!利用与合作本就一线之差,如果可以说,你一定会说,你不说,或有难言之隐。事实是,你我都收益了,不是吗?”
程紫玉笑了起来。“是!”
所以了,李纯说他是好用的!
的确,总体说来,这是一次令人愉快的合作。
干净利落,各取所需。
若是他们的合作能以这种氛围和态度继续下去,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你若以后想说了,自会告诉我的!”可朱常哲偏偏补了这一句。
程紫玉脚步一缓。
这话……
李纯也说过!
电光火石,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上次在扬州,去太后那儿请安时,路上碰上朱常哲说了几句。她当时感受到了一丝转瞬即逝没能抓住的古怪。
可她此刻却感觉到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说话的习惯,与李纯有几分的相似!
程紫玉被自己的感觉吓了一跳。
“怎么?”意识到她没跟上,他扭头看她。
逆着光,他的脸看不见,可那种感觉却越发明显了。
“没什么。”
“嗯……”朱常哲微微一顿。“他对你的敌意不小。你想与他抗衡,难度更是不低。他若执意为难你,你想过怎么办了吗?”
“五皇子多虑了,我不怕的!”
“我怕。”他脱口而出,随后一脸嫌弃地蹙眉掩饰。“咱们还要挣大银子,你不能出事!所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需要的话,你只管找我。这个春雨,你也见过了,有需要你也可以找他!”
程紫玉自是谢了又谢。
然而朱常哲的脚步却是慢了又慢,他被心头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朱常安狠狠一拳砸到了树上。
朱常哲和程紫玉,一个蜜合色,一个淡紫色,迎着夕阳,对视着,笑着,一起越走越远……说不出的相配!
两人连头都没回一个,可他的心头却弥漫出了点点酸涩,渐渐蔓延!他愤怒,他不甘,他浑身说不上来的不爽快。
前世今生一波波的记忆冲击着他,老让他迷茫。他不愿承认,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嫉妒了!
上一世在他手里苟延残喘的女人,这辈子却跳出了他的五指山,飞得又高又远,他完全控制不了,不不,他就连追都追不上,如何与她斗法?
上一世,他近在咫尺的胜利只因着她而功亏一篑,可这一世,捷径摆在面前却如天堑一般难以逾越!
她几乎对他了如指掌,他的人,他做过的事,甚至他的弱点,他的恐惧,没有她不知道的!
她还找了帮手。太后依旧帮她,父皇也开始倾向她,朱常哲,李纯,似乎都在围着她转……
此刻的他,比上一世几乎还要不如!他连她都斗不过,他连她都拿不下,如何去夺皇位?
所以,这块前程上的绊脚石,便只剩了两种处置。
要么,踩上去!要么,踢开!
不,不,她本就是他的东西,他为何要拱手相让?为何要便宜他人?得不到,就毁掉!他要想想,他要想个法子去……
寅时,晚宴继续。
程紫玉依旧坐去了老位置。
与中午不同的,是王玥的身边多了个指点饮食的老嬷嬷。而文兰则时不时冲程紫玉一笑。
“听说我醉酒后,一下午好戏不断。”
程紫玉笑而不语。
“你可不够厚道,有戏也不早些告诉我。你若早些说,我也能帮个忙。”文兰举杯上来撞了程紫玉的杯。
“你知道吗?萧欣被萧老太太遣送回去了。她那般丢人,老太太气得不行。萧家还指望再出个王妃或者将军夫人呢,结果非但没讨上好,还连累了太子妃,太子那里都不好交代了,这不,萧欣是萧二夫人亲自送回京的!”
“你消息倒是灵通!”程紫玉还不知这事。
“哼。”文兰蹙眉一整杯下肚。“是灵通!谁叫我倒霉,染上的男人就好管闲事呢?”
程紫玉了然。她也想到那日船上她第一次露面,朱常淇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模样,倒是有些为文兰感到可惜了。
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纵然再尊贵,也改变不了鲜花插了牛粪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