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跑线记者,好车接送,笑纳红包,格式化采访。
有次晚饭后在楼下花园遛狗。狗对着一个屹立不动的男人裤腿撒尿,嘘嘘完后,两腿卖力地蹬泥巴想盖住那人的裤脚。我赶忙跑过去,就看到老田又在仰望星空,半晌不语,裤腿被狗尿湿都浑然不觉。
老田家也在老姨这个小区,我俩经常见面。
老田转身深沉地对我说:“最近星象紊乱,西天方向发暗,将有大事发生。”
我头皮发麻应付性地“嗯嗯”两声,偷看他湿润的裤脚,就转移话题说起那个红包。
“红包?记不太清了。这种采访基本上都有吧,那是车马费。”老田擦着眼镜漫不经心地说。
第二天开车上班,顺路送他。日报社和电视台就隔了条马路,老田一上车就说:“你昨晚问我什么来着,红包?”
我“啊”一声,心想这都什么毛病啊,和从前的子宣一样,雨已下两天,才想起谁提醒过他要去阳台收内裤。
“想起来了,新区那次吧,这帮孙子,我那红包里有一张是假币,你嫂子去买菜,差点被菜农萝卜砸死。回家跟我吵一架,硬说是我以假乱真,积攒小金库,这叫什么事啊。”老田浮肿着眼睛半睡半醒地说,看他那样,估计为此交代一夜。
那个红包太厚,我不敢拆用。后来被遗忘在衣服口袋里,冉静洗衣服时掏出来愣了半天,身为鹿城南城分局头号刑警,她联想到我的职业,立即警觉,来电追问。
姐夫陈晓事后对冉静说:“都什么时代了,还这么保守,你们局里搞宣传不请吃饭送礼啊,记者又不是谁家的三孙子!”
听完,我很不满:“姐夫,你怎么说话呢?”
姐夫纠正:“我错了,我是想说三大爷来着。”
我说:“大爷其实没孙子有地位。”
冉静左右瞅了我俩半天,猛踢陈晓一脚:“你俩给我闭嘴!演戏呢!收红包?你还是刑警吗?你这想法走下去很快就会见到狱警我告诉你。”
本以为陈晓会据理力争,没想到他小声小气一脸委屈地说:“又不是我收的,我又没失去原则。你干嘛只踢我不踢他。”说完看我一眼,觉得自己对不起小舅子,让小事上升到了组织原则性,就借口去买菜,仓惶跑掉。
冉静是名牌警校毕业,不穿警察制服时很平凡,制服上身,瞬间光彩照人,如月神下凡。
有些人真的就是天生为当警察而生,她对警察职业的神圣膜拜接近走火入魔。
有次吃饭时谈起工作,她一脸正气地说:“这辈子生是公安局的人,死是公安局的鬼。”
“那叫烈士!”陈晓说。
“你就想着我当烈士,然后拿上抚恤金加各类保险赔偿金,包养个年轻小蛇精,再养一只叫什么名字的狗来着。”
“卡拉,叫卡拉的流着哈喇子的狗。”我吐出一口米饭做了补充。
“对,叫卡拉的狗!”
“能当烈士那得多大运气啊!”陈晓说完又挨冉静三掌,都打在后背上,连老姨都没来得及出手阻止。
陈晓在市局做刑警,喜欢结交老板,时常感叹从警与经商不能两全。
老姨经常批评他:“当警察要注意圈子,否则早晚会出事。”
陈晓随口回应:“是,妈。”
老姨严肃地说:“我这是在和你说工作。”
“是,王局!”陈晓赶紧更正。我在一边忍不住偷笑。
我和陈晓饭后经常一起下楼遛狗、聊天,他有次对我说:“警察也是凡人。”
我一愣,摸着他额头确定温度正常后回应他:“不然呢?”我压低声音,“难道你是仙子下凡?”
他一本正经的说:“我的意思是警察也有向往美好物质生活的权利。影视剧里描述警察在千里之外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时老婆在医院撒手人寰,临死前说,亲爱的,不用管我,工作要紧,要不负人民嘱托,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那是警察吗?那是蛇精病妖怪!是把警察当成了法海。”
他说完,我“嗯嗯”地表示赞成,让他很有成就感。
同时我还提醒他:法海和蛇精病妖不是一个属性,前者是那时代擅长偷窥的警务人员后者是白衣胜雪的最美大龄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