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这一夜,她一夜无眠,却不知道,她在阳台坐了多久,顾如归就在暗处站了多久,直到破晓之际,她终于倚着躺椅沉沉地睡过去,他才从角落处走出,顺手掀了一张搁置在沙发上的薄毯走向阳台。
露天阳台上,顾如归俯身用薄毯将阿纾包裹住,在晨曦中注视着她的睡颜。
沉睡的女人身子单薄,削瘦的小脸因为这些日子的调养难得有了些光泽,眼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落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一直都知道,较之妹妹,她不算美,但是家庭熏陶,她的身上有股别人所没有的书卷气,这股书卷气在她沉睡时,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浮光浅浅,女子的面庞恬静润雅。
顾如归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一夜久站的缘故,他的手指有些凉,触碰到阿纾肌肤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躲开了,嘴唇不意擦过他的唇,凉意慢慢消却,呼吸变得滚烫无比。
手指霎时僵硬在了空气中。
良久,他的手指转了个方向,一手绕过她的脖颈,一手绕过她的膝弯,稳稳抱起她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顾如归下楼的时候,芳姨正在准备药膳的食材,他瞥了眼她手上的中药,说:“沈小姐不喜欢药味,有没有办法用其它食材把药味遮掉?”
芳姨偏头想了会,“我试试。”
“嗯,最好是能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在喝药,而只是平时进食。”
*
阿纾的睡眠时间并不长,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也不过早晨九点。
初醒的思绪迷茫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确实是在床上,她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是在露天阳台上想事情,后来抵挡不住困意闭了眼小憩……
芳姨并没有住在别墅里,那么至于她怎么回卧室的,答案显而易见。
她按了按太阳穴,并没有想太多。
阿纾不习惯早起,九点多在她看来很早,但是顾如归已经去公司很久了。
芳姨看到她下楼,与她打了声招呼,返身回到厨房把她的早餐端了出来,早餐并无特别之处,唯一让她诧异的是每日必喝的药汤今天换成一碗普通的汤。
她感到奇怪,随口问了一句,“芳姨,今天就喝这个?你确定没有端错,不会等下我喝完了不让我出门吧?”
芳姨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没有错。”
她虽然狐疑,但不用喝药汤的认知让她乐得轻松,毕竟实在不喜欢那一股浓浓的药味,况且今天的汤竟然出乎意料地好喝,她比平时多喝了小半碗。
阿纾吃完早饭,便接过芳姨递来的保温桶开车去医院。
她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病房门口背对着她站着的一抹熟悉的身影,挺拔修长,一身正气。
她迟疑了片刻,才朝他走过去。
“她是我的女儿。”阿纾站在向启背后,缓缓开口。
向启身体僵硬了一霎才转身看向她,眼里神色有些复杂,他阖了阖眸,才开口:“孩子很可爱。”
闻言,她抿了抿唇,“谢谢。”
话落,顿时有股诡异的沉默在二人周遭蔓延。
“再障并不是不治之症,只要找到匹配的骨髓,就有可能完全治愈。”他先开了口。
“我知道。”阿纾点了点头,她走上前推开了病房的门,“我进去看看孩子,有话我们等下再说。”
病房内,冯重正在给沈念做例行检查,小人儿原本挺配合的,一看到她浑身就剧烈挣扎起来,小脸儿扁成一团,强烈表达着她的痛苦。
冯重见状,不由笑骂:“小家伙,我还没碰到你呢,倒挺懂得见风使舵!”
阿纾把保温桶放下,望着念念娇憨的模样,不免莞尔,“冯医生,你误会她了,她是真怕疼。”
念念瞪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配合着妈妈委委屈屈地看着冯重,让后者顿生一种自己在犯罪的感觉。
冯重无奈地按了按眉心,戴起听诊器,放柔了语气,“不用怕,不会疼!”
沈念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慢慢安静下来,配合他做完例行检查。
“性格倒是跟豆豆有几分像。”
一道突兀的男音响起,阿纾抬起头,发现向启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冯重也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第四个人的存在,他摘下听诊器,眉心拧了拧。
阿纾看见他的神色,心蓦地一沉,“是不是念念的病情恶化了?”
他睇了向启一眼,才扭头朝她扯了扯唇角,“没有发现异常现象,相反地状态很不错。”
她这才舒了口气。
“好好照料,不要让过多的闲人来打扰孩子,毕竟孩子现在的免疫系统不若以往,容易发生感染。”冯重说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向启,然后走出病房。
阿纾有些尴尬,“抱歉,冯医生只是考虑到念念的病情,并非刻意针对你。”
向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关系。”
他是不在乎冯重的话语,不过多年从警的敏锐告诉他,冯重对他有股莫名的敌意,而这股敌意,并不是因为沈念而起。在他的记忆中,今天不过第一次见到冯重,他对自己的敌意又是从何而来?
阿纾并没有察觉到异常,见他果真不在意才放心地转身去看沈念。小人儿坐在床上,睁大了双眼好奇地盯着向启看着,平时格外怕生的她面对向启竟然完全不怕。
真的是奇怪得很!
阿纾摸了摸她的脑袋,朝她介绍着:“念念,那是向叔叔。”
向启站在原地并不上前,他的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沈念歪头想了几秒,突然嘴巴吧唧了两下,然后一声响亮的“粑~粑!”脱口而出。
一瞬间,病房里的两个大人都愣住了。
阿纾反应过来,蹙眉纠正她,“是叔叔。”
“粑~粑!”
“叔叔!”
小黄人迎面砸来,沈念的小脸儿涨得鼓鼓的,“粑粑!”
“……”
阿纾接住小黄人,尴尬极了,但是沈念现在根本就不会说几句话,她总不能跟一个不过一岁大的孩子解释爸爸和叔叔的区别吧?
向启见状,垂眸看了病床上的沈念一眼,抬步朝外走去,“医院门口有家茶餐厅,我在那里等你。”
“哦……好。”
病房门从外被拉上,始作俑者毫不知情,小手扯了扯她手中的小黄人,想要。
阿纾没有立刻给她,而是板着脸教训道:“沈念,向叔叔不是爸爸,知道了吗?”
妈妈不把小黄人给她,沈念委屈极了,眼眶蓄满了泪水,原本就苍白的小脸庞在此刻看起来更加可怜。
她蓦地心就软了,叹了口气后,把玩偶还给她,“算了,也没指望你能明白。”
拿到心爱的小黄人后,沈念总算破涕为笑,小手欢快地扯着玩偶的衣服,嘴里咿呀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阿纾看着她雀跃的模样,眼底有些失落,若是没有等到匹配的骨髓,沈念还能保持这副状态多久?
心蓦地揪痛不已,她不敢想。
*
附院外的茶餐厅,向启坐在临窗的位置,面前的咖啡只剩下半杯。
阿纾在他面前坐下,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很抱歉。”
向启垂眸看向杯里的黑咖啡,颜色浓郁,就好如他此刻的心情。
他嘴唇动了动,“你寄养在我那里的一对乌龟很好,前几天他们偷偷爬出出门,害我一番好找,现在想来,许是它们跟你心有灵犀,知道你回来了。”
这句话或许在他人听来莫名其妙,阿纾的手心却蓦地一紧。
当初去美国之前,向启自告奋勇帮她搬家,她直接把皮皮球球装在玻璃缸里丢给他,霸道吩咐:“把我这对小祖宗伺候好,要是回来看不到他们,第一个找你算账。”
她记得他抱着玻璃缸,脸上又无奈又委屈。
那时候只是贪图方便,却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事情,而她也早就把乌龟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
想至此,阿纾看向她,“我会找个时间去把它们拿回来。”
向启的眼睫毛颤了颤,“阿纾,沈念……是我想的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