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黎家老宅,阿纾的心情很复杂,当年和黎煜结婚后,二人在外自有寓所,但是每周必有固定的一天回老宅吃饭,所以对这里的一花一木,她说不上熟悉,但是也不陌生。
黎家后院有个偌大的池塘,养了一池的锦鲤,池子的西南角栽种了些荷花,奇特的是,这里的荷花从来不受气候制约,四季常绿,此时结着花骨朵儿,含苞待放,模样鲜艳欲滴,映衬着一池的生机。
阿纾对这个池塘印象很深,听说是黎煜喜欢花花草草的缘故,特地花重金请人研究了一套恒温系统,对池子进行改良,才有了这一年四季常来不败的荷花。池子边仿古建了一个八角亭,上面设了茶桌和棋盘,以往黎煜每每回黎家,最爱做的事情便是在这池边喂喂鱼,得空的时候,便会拉她下盘棋,阿纾本不是耐得住的性子,但是被半强迫下竟对棋艺也略知一二。
此时,八角亭内有人,一身唐装的黎宗光正坐在亭边喂鱼,他背对着阿纾,对身后的动静置若罔闻。
时值入秋,但是正午的日头也异常毒辣,阿纾不过在亭子外站了小半个小时,后背就濡湿一片,被汗水浸透的衣服黏在后背上,格外地不舒服。
等黎宗光喂完鱼食转过身的时候已经又是十几分钟过后了,他看到阿纾,似乎讶异了一下,才慢慢在凉亭的石凳上坐下。
阿纾垂着头,叫了一句,“爸。”
黎宗光没有应答,只是扭头吩咐佣人准备煮茶的工具,似乎是要与她品茶的架势。
但是阿纾知道不是,黎宗光驰骋名利场多年,一举一动都有深意,阿纾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但到底能看得出几分她的刻意为难。
这并不让人意外,毕竟当年黎煜决意舍弃黎宗光给他指定的妻子选择自己的时候,他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看,又何况黎煜已然逝去的今日。阿纾觉得,他能像如今这幅状态对待她,已然是万幸!
佣人的手脚很快,把整套煮茶工具全部搬来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们把东西摆放好后,便悄悄地退下了。
黎宗光动手煮茶,小儿子的死对他的打击不小,原本微白的发际现在已经两鬓白霜,在光下泛着泽,显得精神矍铄偿。
他煮水洗茶,似乎才意识到她的存在一样,抬头望向她,只一眼便收回目光。淡淡道:“坐。”
阿纾站在原地没敢动。
“小煜走了多久了?”
“一年零两个月整了。”
茶香氤氲,二人一坐一站,一问一答,气氛说不出来的怪异。
黎宗光斟了一壶茶,啜了口才再次开口:“我听说你有个孩子?”
阿纾手指下意识地一紧,悄悄打量了眼黎宗光的神色,只见后者神态未变分毫,才回答道:“她叫沈念,是当年我带着离开黎家的孩子。”
话落,黎宗光眼睛几不可见沉了沉。
“念念是早产儿,如今一周零一个月,她是阿煜的孩子。”
黎宗光眼底的沉色逐渐淡去,“过去的事情我便不再与你计较,但既然是黎家的孩子,那么就不应该姓沈。”
阿纾咬了咬唇,“爸,念念不仅是阿煜的骨肉,她也是我的孩子。”
“我从来没有说过她不是你的孩子,我不会限制你见她,只是,从今天开始,你也只是孩子的妈妈而已。”
阿纾的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她努力平稳着自己的语气,“爸,阿煜不在了,我只剩下念念了,您不能……”
“砰!”
原本在黎老手里的白瓷杯摔碎在她脚边,溅起的瓷片擦过她裸露在外的脚背,沁出几滴细密的血珠,刺刺地疼。
“爸。”
身侧,熟悉的音色响起,阿纾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顾如归脸色登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