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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里铺了地龙,屏风旁还燃着上好的熏香,璎珞在霍青棠身后站着,没有入座。林媚春瞥她一眼,“你倒是坐呀。”
霍青棠指着身边凳子,“今儿没有主仆,都是朋友,你坐下罢。”
璎珞依旧站着,林媚春起身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扯,“你坐我这儿,让他们去说话。”
外头小二敲门,端了茶水进来,“各位好,这是十两的席面,茶是咱们掌柜的免费赠送,换做平日里,这龙井都要二两银子一壶的。”
“用细茗置茶瓯,以沸汤点之,名为撮泡。”小二拿了个紫砂壶,说:“茶壶以砂着为上,盖既不夺香,又无熟汤气。”小二自己念念叨叨,又给座下四人一人倒了一杯茶,说:“各位想是没见过这种壶,这紫砂是京里传来的,说顺天府的贵人们如今都用这个喝茶。”
璎珞与媚春对视一眼,媚春笑道:“你倒是知道的不少,你说是京里传来的,难道还去过京里不成?”
媚春本是逗弄这位小二哥,他出口能成文,凡事还能说出个一二三,也算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了。媚春话一出口,那位小二哥就道:“小的虽没去过京里,却是听京里来的一位贵人说的,他说京中的贵人们都弃用马车,改为坐轿,还有这散茶,大官人们都喜欢这种紫砂壶。”
媚春还要再说,青棠已经接口:“不知是哪位贵人,懂的这样多,教人好生景仰。”
那小二哥神秘一笑,他压低了声音,“各位也知道,咱们知府大人过不几日任期就到了,这位就是从京城过来接替知府大人位置的,说是从顺天府直接过来的,不是咱们南边人。”
青棠道:“小二哥如何知道他不是从南直隶调任过来的?”
“他呀......”
那小二哥头一低,说:“那位大人前几日就到了扬州城,与咱们南边的都不通气,你知道咱们守备霍大人吧,霍大人就是正经的南边官员,在这扬州城不说多,也呆了十年有余了。唉,那位新来的,根本与霍大人说不到一块儿去,满嘴闭嘴都是北边如何,北京城里如何,完全不提这边的事儿。”
小二想了一想,又说,“那日同行的还有一位宫里来的采买太监,也说是个官儿,同霍大人亦是不合,倒是同那位新知府很是健谈,两人直说山东怎么了,北京城又有甚么新鲜玩意,说扬州乡下地方,总之瞎子都瞧得出来,他们是北边人,与咱们不是一道的。”
青棠还要再问,小二哥回神一般,“哎呀,光顾着说话,酒菜还没上,各位稍等,马上来。”小二下楼去了,青棠同伊龄贺对视一眼,伊龄贺撇嘴,“你爹管不着漕河上的事,知府能管。”
媚春听得莫名其妙,“甚么知府,甚么漕河,少主,你说什么呢?”
席面还不错,松子鱼,东坡肘子,八宝鸭,大冬天里,竟然还有一盘河虾。小二哥又拿了小炉子和酒壶,说:“酒在里头温着,客官若还有其他吩咐,叫小的一声就行。”
青棠拿了个二两的小元宝出来,“大过年的,辛苦小二哥了。”
“姑娘,这......”
小二也不傻,在这太平楼他也见过不少人,要说见识也不算太短,这样大方的主儿,又无欲无求的,真是少见。他说:“不知小的有什么能帮姑娘的?”
青棠笑,“小二哥再说说,那日几位大人席间都聊了些什么。”
“嗯......”小二捏着小元宝,想了片刻,道:“其实也没什么,那位新来的知府姓毛,好像听说是叫毛溪。这位毛大人是从北京城来的,听说过去是在北京户部做个员外郎,但他账算得好,上头便将他外放几年,说回去也好接着算账。”
伊龄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这是他自己说的?”
小二点头,“嗯,那位毛大人就是这么说的,说扬州府也在漕河上,圣上要治理税务,上头的人便推荐他过来,他说他别的不行,就是算账行。”
青棠道:“那位宫里来的太监与毛大人说了甚么?”
小二停了一瞬,说:“那位太监胖胖的,脸面也是笑嘻嘻的,看上去甚为和气,他说‘奉了宫里的旨意,专程为临清买木材,临清船坞的木头不够,这一趟走得劳累,但宫里发下的任务,又不敢不从。’”小二头一歪,竟将那太监声调学得十分相像。
青棠问:“还有呢?”
小二想了想,说:“也没别的了,那日许多大人都在,每人说个一两句,也没个章法。不过那位太监单点了毛大人,说‘日后还要多多仰仗毛知府,尤其是这河上的事情,毛大人是最精通的’。”
媚春哼一句:“人家现任知府不是还没走吗,怎么就毛知府的叫起来了,真不要脸!”
铜壶‘滋滋’响,小二拿布擦了擦外头的水汽,说:“可不是,那日霍大人都坐不住了,人家两个说得热闹,根本就没同咱们霍大人搭话。他们说到末了,才听那太监说了一句,‘霍大人好相貌,比咱们宫里最顶尖的人才也差不了多少!’”
小二嗤一声:“你们听听,这是什么话,这不是拿霍大人与他们宫里的太监相比吗,真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