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棠还是陈家七小姐之时,曾听其外祖母崔氏说起过魏北侯府的破败,崔氏口中的魏北侯府,空有个侯门的名声,却无与其实际相关的权利和钱财支撑门户。
当然,对比起手握实权如日中天的漕运总兵官陈瑄,大部分空有虚名不掌实事的散官都是花架子,毕竟陈瑄手握漕军十二总,共计军队十二万人专司漕运,这样的行政掌官之权,与皇帝直接对接,且他并不需要看九卿脸色行事,就凭他此时地位,已经是风光无两了。
崔氏说起魏北侯府,得‘空架子而已’一语,此刻伊龄贺说起来,也是同样言语。他说:“裴墀身份尴尬,与孟微冬结成一伙,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霍青棠瞧他,“此话怎讲?”
伊龄贺撇嘴,“你不是陈家的小姐吗,这点子事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陈家千金?”
青棠笑,“我自幼一腿麻痹,鲜少出门,没有社交,没有好友,消息就是不灵通的。”
“你看孟微冬,他纱帽皂靴,红袍金带,他时时这样打扮,说明他利用他朝贵的身份,渔猎商利。”
青棠点头,“不错,他的确以自己的官僚身份为商业资本,行商人之事。”
伊龄贺道:“你们汉人一向讲究‘以末致财,用本守之’,可是孟微冬不这样做,他走私贩盐,凡收租放债之事,件件关心。”
“这说明甚么,说明他缺钱。你说现在裴家最缺的是甚么?”伊龄贺瞧霍青棠,随后微微笑道:“我看也是钱。”
青棠抬头,“你的意思是,裴世子和孟微冬在合伙做生意,贩私盐?”
伊龄贺低头嗑瓜子儿,摇头道:“还不止。你记得蟾宫香坊否,那里头异香阵阵,香料无数,又寻不到背后东家,你觉得......”
青棠太阳窝儿都一跳一跳的,“那蟾宫香坊也是孟微冬的产业?”
“要不然你以为孟家后院的奇花异草何处而来?”
伊龄贺丢开瓜子,拍一拍手,“好了,范家的宴席该散了,走,我送你回去。”
霍青棠身上披着伊龄贺漆黑的大氅,男孩子瞧她,“我见你今日神情不好,是为着云娘,还是因为孟微冬?云娘的事,她自己想攀龙附凤,与你无关,你莫要多想。至于孟微冬,他身份摆在这里,也不能去行强娶你之事。”
伊龄贺顿一顿,又道:“如果是为着那个姓顾的娘娘腔,那就......”
青棠一路垂着头,听见伊龄贺打岔,“那就如何?”
“那就你自己同他说罢。”
伊龄贺不走了,霍青棠跟着停了脚步,她侧目,“你怎么......”。话未说完,就瞧见前头一个青衫长袍的男子站在前头,那人眉眼弯弯,就似一束清朗的月光,照在前方。
这是天香楼下的正街上,去年端午五月五,伊龄贺霍青棠并着顾惟玉三人就在此地分别,三人分离在天香楼下,今日三人重新站在这里,伊龄贺将霍青棠往前头一推,说:“姓顾的,她是陈七,陈瑄家的七小姐,也就是你那个没过门的妻子,你可知道?”
霍青棠被伊龄贺推着往前蹿了两步,她在伊龄贺与顾惟玉之间空处停住了,伊龄贺说:“陈七小姐是死了,可她的灵魂未灭,喏,陈七小姐的魂魄就跑到这个死女人身上来了。呃,你别看她长得一副蠢样儿,但她心里还是明透的,她不蠢,也不算很烦。她喜欢你,你就应该相信她,或者应该试着相信她。”
霍青棠回眸,“诶,别说了......”
伊龄贺撇嘴,“就你这点子出息!”
头上插着赤金大簪子的异族少年一路走上前,将霍青棠往前头一带,“喏,这就是你那个未婚的夫君,你那个生离死别有缘无份的丈夫,此刻他就在你面前,你赶紧告诉他,你有陈七的记忆,你有真切的感应,一切并不是空穴来风。”
伊龄贺将霍青棠往前头一扯,女孩子本能地往后头缩,低声道:“别胡说了,诶,快别说了,我......”
霍青棠自方才见了顾惟玉,就没去瞧他的脸,只是微微侧着,不肯与顾惟玉正面相对。伊龄贺扯着她,霍青棠一脚踢过去,“闭嘴!我叫你别说了!”
伊龄贺瞪她,“发甚么疯,死女人,这头你心上人都来了,怕甚么丑!有话赶紧说,他要是接受你就万事大吉,他要是不接受你也趁早,隔上三五七年,黄花菜都凉了,谁还要你。”
女孩子脸色不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抬起眉眼,“还要我说甚么,该说的我都说了,还要我说甚么,是不是要我剖出心肺来以证清白,证明我没有撒谎?”
霍青棠同伊龄贺道:“是你通知他来的?”然后扭开头,“感谢你,但是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这样为我,他认不认我有甚么关系,反正陈七已经死了,我也不可能回到过去,我也不可能回到洛阳,我也不可能重复已经丢失的人生了。”
夜风一阵一阵的,吹得枯枝飒飒作响,吹得月下碎影凌乱。霍青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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