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临江水畔,那里有个波斯西域人开的市集,每年海外都有一些高级丝绸或者琉璃宝石运往朝廷去,船只从海外而来,入了内河,要上北京,必须先经由南京,所以每到三月初和十月上,这些深眉高目的波斯人都会在南京城内聚集起来,朝廷为了便于管辖,便允许他们设成集市,这集市开放的日子也不超过三天。
今天便是集市开放的第一天,媚春同青棠一道出门,媚春说:“往年我来过几次,你呢,你来过没有?”
青棠微微摇头,“没有,过去我因为......没有出过远门。”
媚春侧目,“看你也不是个本分的,怎么还没出过门?”
“咳、咳咳”,伊龄贺咳嗽两声,“你们要去快去,稍后人太多,早去早回。”
媚春问:“少主,你不去吗?”
伊龄贺丢一锭金子给林媚春,“那里太香,我就不去了。”
说罢,又给青棠一个荷包,“里头都是金子,他们那些人不认银票,只认金银,你们去吧,喜欢甚么自己买。嗯?”
春日尚带寒气,胡姬穿着艳丽单薄的轻纱裹在身上,裹出高挑丰满的线条,各种扑鼻而来的异域香气在这个临时的波斯集市里缭绕,霍青棠同媚春在一起低低细语,“瞧那人的冠”,媚春拉青棠的手,“瞧见了,紫金冠,那人好大的胆子”。
两个姑娘的目光都一同定在一个穿锦袍的年轻人身上,男人穿得浮华,除了头戴紫金冠,脖上还绕着火红的皮毛围脖,皮毛色深如火,媚春道:“穿得跟一只火鸡似的。”
那富丽的年轻人走到一家杂货铺子前停下了,青棠顺着望过去,那是一处堆积着贵重奢侈用品的铺子,铺子里外的东西都富丽非常,外头展示着雪青色的狐裘、黑豹的整皮、虎皮的坐垫,还有四个散发着阵阵异香的美人儿在门前歌舞,年轻人往门口一站,美人儿拍拍手,里头立即迎出来一个小二哥,“客人,买什么?”
年轻人道:“我瞧见了虎皮,但我要虎骨。”
“怪里怪气,咱们走。”媚春拉了青棠要走,青棠反而朝那店里而去,舞姬一样停止了曼舞,开始拍手,那小二哥一样迎出来,“姑娘买什么?”青棠还没说话,媚春一把凑过去,道:“我们买纱巾,对,就买纱巾。”
这里的纱巾色彩绮丽,薄而不透,媚春揪着纱巾一条一条看过去,小二哥不知从哪儿又翻了两条出来,一条金色的,一条宝石蓝,金色那条上头嵌着细细的流苏坠子,金色丝线勾着细碎的碧玺粉玺珠子绞在丝巾边上,宝石蓝那条则简单些,上头只圈了两层珍珠,珍珠圆滑,有白有金,还有难得一见的黑珍珠绞在其中,媚春捏着那两条纱巾,“我们就要这两条,多少钱?”
小二哥伸出十个手指头,媚春问,“十两金子?”
“银子。”
小二伸着手,“多谢惠顾,十两银子。”
“一条十两?”
“两条。”
媚春麻利掏出一锭元宝,“不用找了。”她将金色那条纱巾对折,系在青棠脸上,附耳过去,低声道:“这人有点傻,不会做生意,单看这上头的挂件,也远远不止五两银子。”
青棠系上面纱,这才抬起头来,女孩子目光流转,转过货架上的胭脂水粉,转过不远处的一列面具,最后目光停在屋子角落的那一盆花儿上,“敢问小二哥,这盆花儿怎么卖?”
小二哥挥手,手摆了几下,也没做声。
媚春道:“你摆手是多少钱?”
小二哥回:“这个不要钱。”
媚春发笑,“难道这是送我们的?”
那边传来一个和缓的男声:“不,姑娘误会了,他摆手的意思是这盆花不卖。”
青棠转过身去,瞧见一对含笑的眼睛,那人同她一样,整张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只不过青棠是因为脸上有红点,戴了条面纱,而那男人直接戴了个面具。白玉面具。
媚春犹自与那人争论几句,“不卖的话为什么摆在这里,这里不是市集吗?”
男人笑,“不是市集里所有的东西都是货品,也不是所有货品都有价格,就如姑娘你,你此刻也在市集里,那姑娘你是能出售的货品吗,你又能说自己价值几何?”
媚春拉青棠,“我们走。”
青棠盯着那盆花儿,金玉交章,金色的金玉交章,她不会看错的,顾家投了多少人力物力进去,就为了培育金色的金玉交章,顾家没有培育出来,不想在这波斯人聚集的集市上看见了。青棠躬下身子,用手摸了花儿的叶子,问一句:“敢问这是牡丹花吗?”
“金玉交章,这花儿叫金玉交章。”那人说:“姑娘好眼力,竟能瞧出来这是牡丹科。”
青棠站直了身子,“敢问店家,何处有这种花儿卖?家里有人尤爱牡丹,又未曾见过这样奇异的珍品,便想向店家问问,这花从何处可以买来?”
白玉面具后传来轻笑声,“恐怕要教姑娘失望了,这金玉交章是我自己培育的,并非从别处购来,姑娘若是想买,恐怕也没个买处。”
青棠望那个男人,那男人唯独露出的一双眼睛在笑,青棠道:“既然如此,那多谢店家。”
男人颔首,“有缘再会。”
出了那香气缭绕的铺子,媚春呼一大口气,“那里面太香,店家又怪里怪气的,你看他的脸,我们买纱巾的时候,他是没有戴面具的,我们要走的时候,他就把那面具戴上了。”
青棠点头,“那白玉面具方才是放在货架之上的,是我低头看花儿,他才戴了面具出来的。”
“白玉面具?”
“白玉面具。我方才瞧这面具好看,又是白玉制的,是以多看了几眼。”
媚春道:“那白玉面具好看是好看,但我老觉得那人是个老头子,戴上了也不是俏郎君。”
“何出此言?”
媚春叹气,“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听他说话的语气,他给我的感觉就像孟微冬,对,就是孟微冬,反正就应该是那般年纪的人,总归不是个年轻人。”
后头有喧闹声,有人驰马从集市中间的小路驰骋而过,疾风带起纱巾,青棠捂着脸,瞧马上那人背影,那人长靴佩刀,“似乎是卫所的人?”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