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敏和梁敞听他这么说,皆去观察众评审的表情,发现十二个评审此时的动作无一不相同,都是先尝一口海胆炒饭,啜一口凉茶漱一漱,再尝一口先前端上来的海胆蒸蛋,品尝过之后愣了愣,继而又开始重复之前的那一系列动作。
“今天的评审怎么奇奇怪怪的?”梁敞疑惑地问。
“小弟妹遇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对手。”回甘用细长如葱的手在嘴唇上摩挲了两下。望向赛台,似笑非笑地道。“今年的秦安省选拔赛竟出了这么多百里挑一的好手,热闹度不亚于往年的梁都决赛,放在秦安这个小地方倒是有点可惜了。”
“你别兜圈子啊,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佟长生就那么厉害吗?”梁敞好奇地问,别的不说,从上一次的茶羹牛肉开始他好像就喜欢上了苏妙做的菜,所以心中难免会偏向苏妙,闻言,不由得挂了心。
“我那个时候也只是当成一件奇闻听一听,大约从十年前开始,各大酒楼之间流传出了一位非常轰动的少年名厨,他的神奇之处在于他能够模仿任何一个竞争对手的招牌菜,惟妙惟肖,即使是最经验丰富的美食家也吃不出二者手艺上的区别,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凡是雇佣他的酒楼到最后都因为仿制了对手的招牌菜得以继续生存,一时间这个少年名声大噪,不过在那之后他就销声匿迹了,等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又会从别的地方冒出来一个手法完全相同但姓名不同的少年,反复几次之后我猜测这大概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是用了化名。但再后来的后来,这个少年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我以为他是改行了或者收山了,没想到时隔许多年他竟然又冒出来了,原来他是回家去了。”回甘望着赛台,一双上挑的眸子微眯,似笑非笑地说。
“……也就是说,仿品?”梁敏是个喜欢正面对决的,最不屑这种将聪明用在花花肠子上的人,讽刺地道。
“他可不是普通的仿品。”回甘虽然在笑,一双墨黑的眸子微凝,“仿制者通常都拥有出色的味觉,但是他却和一般的仿制者不同,许多年前在梁都我曾经吃过他做的菜,虽然那时候并不知道是他做的,但却印象深刻。不单单是色香味形,连意境和风格都仿制得惟妙惟肖,甚至许多时候连原作者本人都分辨不出来。曾经有人半开玩笑地称他是厨界的‘刺客’,意为先是躲在暗处观摩,之后再出其不意地给那些自命不凡的名厨们致命一击,一招必杀。”
梁敏和梁敞均用难以理解的眼光看着他,对他们这些军旅出身的人来讲,厨界里这些弯弯道道内容丰富得简直可笑。
“谁会赢?”梁敏问出了最实际的问题。
“……看谁运气好。”回甘装模作样地思考了良久,笑嘻嘻地回答。
梁敏和梁敞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把头转过去。
……仿制?
赛台上,苏妙被回味一语点醒,唇角勾着的笑容凝了起来。
作为美食的原创者,她并不认为长生模仿了她,不过有这种想法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尚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她了解自己,所以她能够分辨出即使这一道海胆蒸蛋的风格再像她的手艺也不是她做的。
然而一旦将自己放到客观的位置上,她不得不承认,像,非常像,像到如果记性不好很有可能就误以为这是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了。
这是她第一次清晰明了地知道了长生的烹饪法,之前她不是不知道他擅长模仿,但那时她认为所有的厨师都会模仿,因为每个厨师都是从模仿开始学起的,然而她做梦也没想到,长生的风格就是模仿。
将他人或许摸索了一辈子才摸索出来的属于自己的风格进行一个简单的转换就变成了他的风格,这风格是永远百变的,是永远不会枯竭的,是永远不会让食客厌烦的,多么阴险狡猾的一种才能……的确像他。
十五个评审在礼仪官的催促下开始评分!
最低分零分,最高分五分,从左至右开始打分,这一场开场平淡过程平淡似乎连结局也很平淡的比赛最终竟以平局收场!
赛台下默然,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震惊,还是觉得这结局没意思到已经让他们无言以对了。
赛台上,长生依旧笑嘻嘻的,仿佛比赛不管是输是赢还是平局他都不在乎。
回味向苏妙看了一眼,苏妙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冷清,她罕见地没有笑,一双如水的杏眸幽幽地荡漾着暗影,似在沉思,更像是在发呆。
比赛到这个阶段,她不是没输过,她输过很多次,但不管哪一次输她都是笑嘻嘻的,这是她第一次露出凝重的表情,结局并非是失败,只是平局而已。
礼仪官笑眯眯地宣布今日的比赛结束,明日再来。
“今儿才比了一个时辰!”精神高度紧绷的陈盛忍不住嚷了起来,这特么的是什么规则啊,一天就比一个时辰,做个海胆来个平局就完事了,这不是诚心往人心里加堵吗?
“至少再来一场吧,这么不咸不淡的算怎么回事?”那一头,袁洪也觉得不痛快,高声道。
礼仪官依旧笑眯眯的:“二位稍安勿躁,晌午过后是佟四公子与古先生的比赛,明日则是趣味赛的日子,后日上午才是正式赛的第二场,这是四进二的规矩。”说着,人先走了,留下两组面面相觑的选手。
苏妙却是出奇的沉默,在礼仪官话音落下时,她率先转身,下了台。
与此同时,长生也顺着石梯走下赛台。
二人在赛台下相遇。
“苏姑娘的海胆炒饭真不赖,这是我第一次爱上炒饭,之前一直很讨厌来着!”长生笑嘻嘻地对她道,热络的态度好像他们有多熟悉似的。
苏妙顿住脚步,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
“你,擅长仿制?”
“这只是别人的说法,我并不认为这是仿制,我只是能够做出他人最自傲的美味罢了。”长生笑得浅淡,看着她说,“不过苏姑娘的手艺着实难学,我留在丰州那么久,却只学会了一点皮毛。苏姑娘认为我的手艺如何?”
“你没有自我风格?”苏妙不答,反问。
“从不存在的自我,即是自我。”长生含笑回答,语气中没有半点动摇。
苏妙目不交睫地望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迈开步子,一言不发地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