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吧,就是卖身,也定会偿还。”
马姑娘慢慢从地上爬起身,抱起身边的野蜂蜜小罐子,她凄然一笑,哀求道,“不若让我先打个欠条,把东西送回家,再找人牙子,我哥这个时辰该喝药了。”
已经到了正午,天色却突然地阴暗下来,冷风一吹,于嬷嬷和麦冬一同缩了缩脖子,搓搓手,不想继续看热闹,心里嘀咕着,平日小姐不喜欢管闲事,今儿倒是反常。
“卖身?”
徐掌柜眼珠一转,他脸上堆笑,和刚才跋扈的态度迥然不同,假装仁慈道,“我的小儿子现在还没娶媳妇儿,如果你愿意嫁到我们徐家……”
此话一出,周围的百姓们瞠目结舌,谁都知道徐掌柜有点问题,和他的亲堂妹苟且,有了个痴傻的儿子,平日里和宝贝一样,他小儿子也有二十来岁,智力却和三小儿差不多,整天不是拉着丫鬟捉迷藏,就是玩亲亲。
“我会卖身做丫鬟还债的。”
马姑娘断然拒绝,这可踩到了徐掌柜的痛脚,他破口大骂,“马家这个破落户,你还想嫁什么人家,让你给我小儿子做媳妇还不答应,怎么,想去大户人家做少奶奶?也不撒泡尿照照,既然如此,你就现在给银子,不然的话,咱们就见官!”
形势急转直下,周围的百姓们眼里满是同情,心里也跟着着急,马家也是好人家,不能这么被毁了。可是家家户户都是用铜板,银子啥样都没见过,有心出力又帮不上忙,十五两,真是要命,只能干着急。
“走吧,于嬷嬷,麦芽,咱们也到这件铺子去看看宝贝。”
青璃本来不愿意管闲事,但是就见不得小人得志,每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就牙疼,今日是重阳节,就当她见不得这老头倚老卖老,想要积德行善。
店铺里,一片凌乱,都是一些几文钱的东西,一排排的木柜,上面摆放着一些粗瓷的茶壶茶碗,木盆木桶,还有一些油盐酱醋,生活用的琐碎之物,在一个角落,地上到处是碎瓷片,这应该就是马姑娘不小心碰翻的所谓镇店之宝。
“小姐,您小心一些,地上都是碎瓷片,当心扎到脚。”
麦冬跟在后面,见自家小姐竟然蹲下身,抬手拿起碎瓷片,唬了一跳,这种碎片很是锋利,稍有不慎手就会被划开一个口子,而门外的徐掌柜见到有人进门,也跟进来,周围的百姓们在门口处探头探脑。
青璃认真地比对地上的瓷片,这就是普通的瓷器,最多值几百文,可不是传说的上好的汝窑,若是汝窑怎么可能十五两?可见其中有猫腻,这是其一。
其二,青璃在地上发现一片污渍,她用帕子沾了一点发现竟然是油,而这附近都是杯碗之物,油桶在另一侧,可见这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脚,典型的碰瓷。
“这位姑娘,你有啥要买的吗,没有请出去,这里是杂货铺子。”
徐掌柜见青璃蹲着身子查探,有点心虚,看这位穿着虽然朴素,带着头巾,又看不见脸,可周围两个明显是下人,万一认识汝窑,可不是穿帮了,他咳嗽两声,准备赶人。
“是吗?”
青璃站起身,揭开头巾,顿时,外面围观的百姓们一声惊叹!天啊,如此美好的女子,眼神清澈,又带着看透世事的睿智,皮肤吹弹可破,看不到一个毛孔,朱唇不点而红,一头柔亮的秀发,在北地,就没见过如此绝色佳人!
“莫不是未来的少将军夫人?”
有些百姓们经常听坊间传闻,传说莫家小姐国色天香,富可敌国,与少将军情比金坚,少将军甚至对着城北三十万大军发誓,一生一世,只得此女子为伴,一生无悔云云,说的煞有其事,他们也就信以为真。
“不能吧,莫小姐能来这种地方?”
徐掌柜面上露出一丝慌张,片刻又镇定下来,人老成精,他经常这么干,都是坑一些面生的人,还没被发现过,想到此,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这位小姐,不知光临小店,可有什么所需之物啊?”
“你个老匹夫,这哪是汝窑,你坑谁呢?”
于嬷嬷在京都那么久,当然有见识,就麦芽,也辨认出来,只不过就是普通茶壶而已,马姑娘见到这样的状况,也瞬间明白过来,她强硬地道,“既然徐掌柜想要见官,那便见吧!”
“老婆子,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徐掌柜眼神闪烁,被揭穿他倒是没想过,此刻必须死鸭子嘴硬,坚决地不承认,一个劲儿地晃脑袋,为了表示强硬,一直在咋咋呼呼。
百姓们都住在这一片,知道徐掌柜的为人,因为都是多年的老街坊,见他只是坑几个生面孔,和自家没多大关系,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可好,为了自家的痴傻儿子,竟然算计到老街坊身上了!
有腿脚快的百姓立刻报官,打了青璃的旗号,这些官差一听,莫小姐被人诬陷,哭笑不得,平阳城里还有人赶往太岁头上动土的?众人快马加鞭,赶到一看,才知道原来不是那么回事。
徐掌柜很快被官差带走,刚才地嚣张样一点没有,抱着官差的大腿悔过哭嚎,说自己猪油蒙了心。围观的百姓和马家姑娘都诚恳地对青璃道谢,马姑娘把手里的小罐子野蜂蜜给了于嬷嬷,却坚决不肯收银子。
“莫小姐,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您仗义执言,恐怕我就被唬了去,或许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奴婢。”
马家姑娘垂下眼眸,擦干了眼里的泪,恭敬地跪下,对着青璃磕了三个头。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青璃见这个姑娘说话有条有理,不像一般的市井女子,就攀谈了两句。
马家原来也是殷实人家,人丁兴旺,她有三个哥哥,她最小,大哥和二哥早在几年前参军,被划分到淳于谙的城北大营,在几年前和大秦的战争中,牺牲在了前线。
她爹娘受了刺激,现在也没缓和过来,时常疯癫,死活也不让三哥去参军,于是三哥就做了一名镖师,在一年前走镖的时候为了保护货物,和匪徒厮杀在一起,差点一命呜呼,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家里有那点家底也用光了,她识字,有时候会被请去教小户殷实家的女儿,平日也做工,洗衣裳,打络子,刺绣,只要能凭着劳动换银子,都干。
“你如果愿意的话,我的玉器铺子倒是缺一个女伙计。”
来往的人多数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和小姐,店铺的男伙计负责迎门,女伙计负责推荐货品,她一直没找到太合适的人,一身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的肯定不行,说话也要条理清晰有说服力,她看这个马姑娘不错。另外,像马家的情况,属于烈士家属,必须特殊照顾。
“每个月一两银子的保底,若是推销出去,业绩好,就有额外奖励,逢年过节,也有猪肉,粮食等补贴。契约最少签一年,愿意的话,就来上工吧。”
青璃给的待遇,几乎是平阳城里最好的,一两银子一个月,教书先生也拿不了这么多,以前自家爹爹每个月才五百文,在平阳城能好一些,大部分都七八百文,也少有给一两银子的。
“谢谢小姐,我愿意!”
马姑娘眼神闪亮,在铺子里稳定,冬日也不怕寒冷,和大户人家女眷打照面,只要嘴甜,一定能卖出去,到时候有额外的银钱,家里欠下的债务就有希望了!
“你不用跪了,愿意的话,明日早上就去的东大街玉器铺子找掌柜,就说是我的吩咐。”
青璃扶起又要下跪的马姑娘,她摆摆手,互惠互利的事,她不过是提供一个机会,就是觉得这个姑娘心思正,姑且不说坑人的徐掌柜,能想到一人做事一人当,宁愿卖身也不欠别人的银子,这品行定没问题。这种人不占便宜,也没那么多小心思,玉器铺子最怕什么,最怕伙计监守自盗。
正午的太阳,被遮在了乌云之中,青璃上了马车,揉着额角,内视空间,原来的几百匹战马,放到空间里,持续不断的繁殖,已经有几千匹之多,也不能总在空间里占地方,这些马匹和羊总是乱跑,时常跑到庄稼地去践踏,她让羽幽看管,这小白狐狸最近在试验新式火药,空间动不动就震动几下,惊得她的心突突地跳。
应该找一个机会,把这些战马,箭矣等物运送到空间外,方便下次战事用上。而且天气越来越冷,大秦也粮草被她收走一半,肯定不会拖延太久,最近一定有大规模的异动,试图速战速决。
后勤士兵正在加紧储备,每天要运送大量的棉衣,青璃也托莫子山帮忙采购大批量的油毡布搭帐篷。还有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她空间的一片深山里,挖出了煤块,冬日里,烧煤比木炭更好。
“小姐,您真的不去看看少将军吗?”
回程的路上,于嬷嬷小心地抱着那罐子野蜂蜜,喜滋滋地,为了不让马姑娘吃亏,她把买的那些果脯,留下一包,剩下全部送了对方。
“晚上再说吧。”
青璃无奈地摆摆手,她和淳于谙最近没见面,急坏了于嬷嬷,可能是看到隔壁季盼好转,每天都在院子里散步,心里又敲响了警钟。
就在几天前,季悠得到了陈公子的回复,她做了人生中最重大的决定,带着知府夫人坐着马车来到平阳,季知府很生气,丢给知府夫人一纸休书,现在凤阳知府后院,完全由三姨娘做主,三姨娘因为身份当不成嫡妻,被抬成平妻,庶女季盼也得到了正名。
这一切,季韵并不知道,他被堵在京都没有回来。季知府还有几个庶子,也不太关心这个儿子的死活,再说最近三姨娘有了身孕,又给身边的丫鬟开了脸儿,和季知府你侬我侬,想一举得男。
季盼得知这个消息,立刻变得更加猖狂,于嬷嬷猜测,季盼没有死心,就算对淳于谙没有想法,也会想着报复二人,平日眼里都是恶毒之色。
有些心高气傲之人,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他们未必是为了那样人或者东西,只是享受这个过程中的快感,心里极度扭曲,季盼就是其中一位,青璃现在没时间搭理她,腾出工夫,对这种人绝对不会放过,有那样的渣爹渣娘,也养不出什么好东西。
出门一趟,没见到大热闹,麦芽恹恹地,她给青璃倒了一杯茶水,一直到新宅,也没有再开口。
到了下晌,突然刮起了大风,天色也变得越加昏暗,头顶上是浓墨一般的乌云,冷风扫过,院子的落叶又多了一层,给重阳节平添了萧瑟之意。
府上也有几个老人,青璃让管家给几人发了一套新衣裳,放假一天,晚膳在准备点好吃的应景,她独自一人,品着菊花酒。
“小姐,方侍卫来了。”
于嬷嬷一脸兴奋地进来禀告,她就说嘛,少将军绝对不会忘记自家小姐,重阳节,好歹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节日呢。
“这种天气来,恐怕是有什么事吧,让他进来吧。”
青璃招呼麦芽上茶,等方侍卫进门,他手里提着一个用树枝编织的小笼子,里面装着两只灰色的松鼠,正在吱吱地叫。
“少夫人,今儿一早,这两只松鼠跑进了少主的大营,喂松子还会作揖,上将军见讨喜,就让属下给您送来。”
方侍卫面容带笑,这差使好,每次来这里都能开小灶,还有茶叶糕点拿,今儿又是重阳节,他想都不用想,直接跑到新宅这边。
早上时候松鼠打扰到少主画阵图,少主就把两只小东西抓了起来,亲自喂了松子,他进大帐的时候,看到少主正在逗弄小松鼠,好像还叫着“璃璃”,他嘴角不停地抽搐,总是觉得自己得了幻听,可真是连续听见好几声,“璃璃,作揖就给你吃松子。”
“吱吱!”
两只小松鼠用爪子扒着笼子,呲着小牙,圆溜溜的小眼睛,带着好奇之色,片刻之后,整齐划一地站起,咬着大长尾巴,给青璃不停地作揖。
“真是有趣的小东西!”
青璃让麦芽准备了松子和瓜子,这两个小家伙齐齐地抓向松子,用小瓜子利落地薄壳,然后继续作揖,看样子是没够吃。淳于魔头那面瘫脸还能对小动物有爱?
“少主说,松鼠还没有起名字。”
方侍卫面皮抽了抽,接过麦芽端来的茶杯,感激地笑了一下,一路上策马,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呢。
“这简单啊,一公一母,一只叫谙谙,一只叫璃璃吧!”
青璃想也没想,继续逗弄小松鼠,两只听后,还做了一个小老头思索的表情,片刻之后才迟疑地点点头,对这个名字不甚满意。
“这……”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方侍卫觉得,他确实没幻听。
“既然来了,晚膳就在这用吧,我看这天要下雨。”
青璃让麦芽上茶果,问方侍卫淳于谙最近的情况,她猜他一定又在继续研究阵图,上次两个人已经交流过,除非邪阵再次出现,不然单靠着记忆,破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最近大秦很是异常,没有什么动静,我们有两次小规模的战斗,对方没有使用邪阵,而且也没看到主帅宇文鲲的影子。”
将士们猜测,宇文鲲多半不在主帐,如果为了得到调养,没准经过地道进到了平阳某个角落潜伏着。平阳百姓众多,挨家挨户搜查,完全翻找不过来,地道口也许是城里,没准还是乡下,一定是隐秘之所。
寻找地道口,青璃也没有把握,对方一定在平阳经营多年,或许买通平阳的百姓。这给搜查带来很大难度,也容易让人恐慌,所以得知这个消息,也要尽力压下来。
如果能找到北堂谚和赵晚春,兴许还能得到一些情况,自从绑架过麦芽之后,这二人凭空消失,让人查不到踪迹,平阳知府赵大人动用一切关系,依然没什么进展,甚至派人来询问她是不是得知什么。
“这个我知道了,最近加大寻找力度。”
如果没猜错的话,大秦应该很稀缺粮草,最近若是有一个地方经常运粮,这就要追查一下,没准是通过地道运送到平阳关外也说不定,就怕宇文鲲狡兔三窟,地道不仅仅是一处。
“方侍卫,你们少主就让你过来送这两只小东西?”
青璃坐在椅子上喝茶,指了指旁边的笼子里的两只小松鼠,于嬷嬷和麦芽很喜欢它们的机灵劲儿,围着两只松鼠喂这喂那。
“顺便和少夫人回禀一下军情。”
方侍卫抓抓头,憨厚地笑笑,“听说少夫人聪明绝顶,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记下一本书……”
“不用打马虎眼,有事就说。”
宇文鲲这个小人,狡猾的很,他一定和耶律楚仁有联系,现在突然蛰伏起来可不是好事,是不是京都出现了什么变故?最近因为找不到大哥,鬼罗刹又出现了变动,让她很是头疼。
“少主分析,不出五天,大秦一定会再次利用邪阵大规模绞杀,到时候少将军要闯阵,想恳求少夫人出战,站在高处帮我方绘制大周邪阵阵图!”
战场上刀枪无眼,无论是多么强横的人都会受伤流血,淳于谙舍不得青璃上战场,这事自然不会说,可是方侍卫相信青璃的能力,己方摆的阵型,是变换蝶翼,少夫人在最中心处,只要大周士兵不被尽数斩杀,就是安全的。
这件事,没有经过少主同意,是方侍卫自作主张,他们这些人在战场上总是分心,见到士兵伤亡马上热血沸腾,脑子又不太好使,必须请一个记忆力超群的人,想来想去,少夫人最合适。
“这么说,是让我亲临战场?”
青璃低下头,垂眸思考,她心里明白,这一定不会是淳于谙的决定,八成是方脸儿自己的主意,得了个机会忽悠她,上次险渡,那惊心的画面,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忘记,有时候真不想上战场,感受残酷血腥场景。
邪阵不破,会有更多将士失去性命,这也是淳于谙明明知道希望渺茫,还在夜以继日研究阵图的原因。想到此,青璃点头答应,希望她的存在,能让大周士兵少一些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