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自尊,而且又是识文断字的,就是比一般闺女想的多,当时受不住,一边哭着一边跑了出去。
要是单纯这样,莫六婶只会教训莫子山一顿,既然是相看的,谁也没说百分百就成,可是在三人回来的路上,莫子山竟然说自己有心仪人选,而且等了好几年。
突如其来的消息,不但刘氏惊讶,莫六婶更震惊,从来没有听莫子山说过这个事。有心仪之人,为什么不早日说出来,自家好上门提亲呢?既然这样,自家也不讲究什么,只要对方人品好就可以。
“莫非这人选有点问题?”
要是有合适的人,莫六婶只会高兴,回来肯定第一时间公布好消息,再说她是个和软的人,没有什么脾气,心地也好,要是做未来婆婆,她的儿媳可是要享福的。
见自家娘亲口干舌燥,青璃主动倒上热茶,又让于嬷嬷端来一盘果子,都是新鲜的瓜果,放在地窖保鲜,此刻果皮水嫩细滑,一点没蔫。
刘氏喝了一杯茶润唇,早晨只喝了一碗燕窝粥,到镇上因为对方哭着跑了,也没吃下东西,为了不浪费,把点的几样小菜全部打包带回,自家留下一份水晶肘子,剩下都让莫六婶带回家。
“何止是有问题!”
刘氏很激动,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认同之色。青璃长大了嘴巴,娘亲是个好说话的,能这样反应,说明对方真有点问题。可是,山子哥看上的人,总归不会太差吧?
“娘,既然山子哥愿意,有事好商量啊。”
青璃下意识地帮助莫子山说话,等着这么多年,山子哥很专一,说明非对方不可,自家这边阻扰,万一山子哥倔强起来,没准真能打一辈子光棍。
“没的商量,肯定不行,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
刘氏从椅子上站起身,在偏厅内走一圈,皱眉道,“这要是个望门寡,你六婶都咬牙松口了。”
“那是什么意思,被休的?”
等了这么多年,两个人没在一起,青璃左思右想,对方要是比山子哥小几岁,也到了成亲的年纪,除非是已经嫁过人被休的。娘说望门寡,就是已经定亲之后,没过门就死了夫君的,这样被认为不吉利,还有专门的卫道士站出来指责女子克夫,这样的人,莫六婶都能接受,可见也足够宽容。
要是女子嫁过人之后,被夫君休离,也算是妇人,被破过身子,村里人最讲究清白,要娶个黄花大闺女,这样的被休离的妇人,总是和曾经的夫君有剪不断的混乱关系,不说六婶家,就是村里任何一家都不会愿意。
“璃丫头,不是被休,比那个还不如。”
刘氏又坐到椅子上,不停地喝着茶水。青璃瞪大眼睛,比被休还不如,“莫非是花楼里的姑娘?”
“噗……”
刘氏一口水喷了出去,咳嗽着,青璃赶紧绕到娘亲身后,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娘,我猜对了?”
“你这丫头,啥花楼的姑娘,你山子哥是那种人?”
刘氏放在下茶杯,白了自家闺女一眼,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事情要更复杂一些。”
莫子山看中的那家闺女是镇上的人家,姓秦,和莫子山同岁,家里有爹娘,还有三个哥哥,家境不太好。两个哥哥成亲,三哥二十多了还打着光棍,他们家没有分家,住在镇上的一所破宅院里。
秦家爹娘软弱,被两个嫂子掌控。因为家里穷,秦姑娘到了十五岁也没说上人家,周围人都嫌弃他们家,觉得要是娶了这个闺女,有那极品亲戚,以后肯定是非多。
那时候两个嫂子也有了身孕,秦姑娘的大哥二哥好吃懒做,整日游手好闲,都靠她和她娘还有三哥做活,养着一大家子,秦老爹身子不太好,是个酒鬼,嗜酒如命,没有酒喝就要打人,家里没银子,就到镇上的酒铺佘酒,长年累月,欠了一屁股债。
按理说,酒铺老板做生意的,得知秦家的情况也不会这么慷慨,当然,没有利益,谁也不是傻子。
酒铺家有个儿子,自从十几岁在河边游玩掉进河里,就一直躺在床上,几次差点一命呜呼,家里也不抱希望,就等着他咽气。民间有风俗,未成亲的男子到了地府,阎王不收,不能投胎,来世进入畜生道,变成猪狗。掌柜家里着急,想要给儿子筹办婚事,就相中了这个秦姑娘。
秦老爹欠人家几十两银子,屋子抵债都还不起,就算知道闺女嫁进去是守活寡,他也没理由不同意。养个闺女这么多年,也该到了回报爹娘的时候,再说成了酒铺老板的亲家,以后的酒随便喝。
秦家姑娘心里苦,想找莫子山倾诉,结果那段时间莫子山因为和青璃的小舅做生意,不在镇上,跑出去进货,就错过此事。
说来也巧合,就在秦姑娘和酒铺老板儿子成亲的前一个晚上,那病秧子突然一命呜呼,酒铺老板一合计,这亲事必须结下,就请来了灵媒,办了一场冥婚。秦姑娘和死人拜了堂。
冥婚青璃知晓,活人和死人结合的很少见,一般都是未成亲的逝者,男女合葬。当年这场冥婚人尽皆知,爹娘在凤阳做生意都略有耳闻。
如果说莫六婶反对单纯是因为秦姑娘与人冥婚不吉利,也说的过去,毕竟这是个晦气的事,就算在现代,提起冥婚来,也让人通体发寒,何况这个时代,人更加迷信。
事情不单单这么简单,秦姑娘在冥婚之后,就被留在了酒铺老板家,因为其身份,所有的人见到她全部绕路走,她日子过得凄惨,连亲爹亲娘见到她也撇嘴。
秦姑娘住在酒铺老板家的下人房,一次偶然的醉酒,酒铺老板走错了房间,把她奸污,让她怀上了孩子。
“原来是这样。”
青璃苦笑,她又听了一个曲折的故事,却是真实发生的,有时候总是想不到有这么命苦之人,爹娘不爱,兄嫂狠毒,就这么被亲爹抵债与人冥婚,又被公公奸污,这是没地方说理。
按理说在现代,公公一定要坐牢,至少判个十年以上,可是这里,发生这样的事说不清楚,一句勾引,让人百口莫辩,县老爷不会管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除非通奸被人当众抓住。
难怪莫六婶和娘极力反对,青璃自己也认为有些不合理,这么多年过去,山子哥未必就是一定非秦姑娘不可,两个人当年也是发乎情止乎礼,同在集市上卖小玩意而已。
可能更多的是一种愧疚,莫子山是个认真的人,也有强烈的责任感,一定认为秦姑娘的遭遇,是当年他不在镇上才造成这个难以挽回的严重后果,必须对她负责。
“你六婶的意思,这姑娘可怜,她很同情,家里有银子,帮一把没有问题,但是万万不可以进到家里做媳妇。”
刘氏也第一次看到和软的人强硬,她对着青璃道,“你山子哥跑镇上去了,没回来,你说这小子啊,倔强劲儿像谁呢?”
“眼瞅就要过年了,山子哥也真是,有啥不能过了年再说啊。”
青璃点点头,想到和莫子山曾经谈过的,原来他心里有人,认为那个秦姑娘是有共同语言的人,难怪等了这么久,迟迟拖着不肯成亲。
到了下晌,天色阴暗,在屋里看人模糊着,于嬷嬷点燃油灯,站在一边欲言又止。
“于嬷嬷,你是有什么话要说?”
刚才娘刘氏叙述缘由,于嬷嬷几乎竖着耳朵听。
“老奴认为夫人您说的对,那秦姑娘万万不可进门的!”
在京城也有这样的规矩,与活人冥婚,活着那方将要永远守身,若是有人继续嫁娶,全家都会遭到连累,死去之人不会甘心,会回来索命。
从悲苦的故事说到鬼故事,青璃眨眨眼,于嬷嬷最喜欢听坊间八卦,传言并无什么根据,但是这种女子就是不能进莫家的大门,这会让全族人被连累,被人指点。
就算山子哥坚持,这事也不能成,虽然她心里同情,但是很坚定,除非莫子山愿意除族出去,到外面更名改姓,或者带着这个秦姑娘远走高飞,可是他能做到吗?他可是独子,家里只有莫六叔和六婶!
不是谁都有北堂谚和赵晚春那种永不回头的勇气,但是二人的境况不同,不能和莫子山相提并论。
人不能活着那么自私,感情不能高于一切,六婶并非是个不讲理之人,这次是山子哥过分,看莫六婶抹泪的模样,定是伤透心的。
不管怎么说,这桩亲事没结果,而且必须拆散,损人姻缘这种事,青璃不想做,她希望山子哥自己能想开些,有些事不是他就能左右的,当年就算他在,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秦姑娘是个孝女,在权衡之下,还是会走上冥婚这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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