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连朱悯达都未曾参破,还以为他在尽心尽力地办事呢,却不料被柳朝明看透了。
沈奚“啧啧”两声,摇头道:“柳昀,你知道我最讨厌你甚么吗?你平时摆摆高深装装莫测便罢了,我最讨厌你现在这副洞若观火锋芒毕露的样子。”
柳朝明淡淡道:“彼此彼此,沈侍郎一步百算,更令柳某心折。”
沈奚凑近道:“让我猜猜,柳大人今日的戾气为何这么重?”然后把折扇往掌心一敲,恍然道,“哦,可是因为我把苏时雨推到了风头浪尖上?”他往椅背上一靠,挑起扇子指点江山,“你也不想想,她这样的身份,迟早要在刀山火海里蹚过一遭,昨夜不是我,不是她够机敏,指不定已经死了呢。”
话虽没错,听起来却不入耳。
柳朝明转脸看着他,忽然道:“沈侍郎今日这么心浮气躁,是太子殿下又命你杀人了?”
沈奚从来无所谓的神色在听到这一句后忽然变得凌厉,笑容一下便收了:“柳御史气度高华,难道手上就没沾过血?”他负手起身,冷笑了一声,“大家都不干净,谁也别说谁。”
柳朝明平静道:“正是,沈侍郎自在帐中运筹帷幄,都察院的事,比千里更远,侍郎便不必管了罢。”
沈奚回过头来,双眼忽然一弯:“柳御史所言甚是,帝王有帝王的制衡之术,我等臣子也该有自己的求存之道不是?”
二人既达成一致,柳朝明这才问:“说吧,你来甚么事。”
沈奚负着手,看向堂外灼灼夏光,默了一默道:“晏子言快死了,说想见苏晋一面。”
柳朝明一愣:“还是没能多拖几日?”
沈奚嘲弄地笑了一声:“陛下甚么性情,你我岂能不知?这回宽限了两天,已是天大的恩情了。”
柳朝明点了一下头:“节哀。”
沈奚苦笑了一下,他走到堂门前,盯着浸在日晖里的草木,懒懒道:“有甚么哀不哀的,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在翰林进学的许多人,晏子言也不是头一个遭到这种事的。每回尽力去求情,哪回真救了人?我只是没想到,旁的人或是被冤或是真出了岔子,终归有由头可寻,他从小心气最高,末了竟要死在这心气上了。”
他言语之间颓丧不堪,柳朝明不由抬头看向他。
幼时在翰林进学,沈奚年纪最小却绝顶聪明,颇得晏太傅所喜,所以晏子言从小便嫉妒他。
沈青樾又是个“你讨厌我那我更要气死你”的脾气,两人从小到大,不知打了多少回架,从泥地里打滚到对簿公堂,沈奚往东,晏子言便往西,晏子言说对,沈奚便说错。
外人一直以为他二人这是结下世仇了。
直到发生南北一案。
晏太傅致仕后,徒留一个虚衔,晏家两位兄长知道圣上乾纲独断,各上了本折子以后便也没信儿了。
没想到最后为晏子言奔波的却是沈青樾。
连被打折了的腿伤都还没养好。
柳朝明问:“甚么时辰行刑?”
沈奚道:“明日晨,在正午门。”
柳朝明道:“等等吧,苏时雨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