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等啊。”
“为什么?”
“因为我是天使啊。”说着,我站起来发了一个从头到尾我最喜欢的技能,就是好像一串蝴蝶飞出去的样子,特别梦幻。
以前我只要高兴,往个风景很好的地方一站,就有这么个标志性动作。
覆水难收,“好。”
你!王昭阳你王八蛋,妹子勾搭一下你就破功了,神马狗屁天使,就是仙女下凡,你也不能让她陪!
我在这边气得咬牙,游戏里还得忍气吞声,走到距离他远一点点的位置坐下。
他打字,“怎么不说话了?”
“忽然心情不好。”
我当然不是真的心情不好,哪有那么小心眼,再说本来就是我在逗他嘛,他跟游戏里的人说说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过年这几天,我就泡在游戏上了,找了找未婚时的疯狂感觉。真到过年的时候,还得和陈飞扬一起回家过年。
其实这事儿我本来有些别的考虑,我觉得如果我跟陈飞扬迟早要分开,应该在他的家庭中,留下的痕迹越少越好,但我又很想让他家消停地过完这个年,等过完年再细说这件事情,而且是好好地说。
陈飞扬他妈,一看到我们就催生孩子,只是不敢说太多,因为她之前弄什么破药,都把我弄出病来了。
除夕这天陈飞扬就喝了酒,不算特别多吧。把他弄回家,我自己下楼去放的炮,也会记得去年和陈飞扬一起放炮,他把自己炸得身上都是洞。
回到房间,我去看了眼陈飞扬,打算帮他把衣服裤子脱掉。现在放假,我不能住学校宿舍,但感觉也不方便和陈飞扬同床共枕,所以这几天都是在吴玉清房间里挤的,我也知道,陈飞扬心里肯定不好受。
也许真是那么句话,长痛不如短痛。
给他脱衣服的时候,看到他脖子上的伤口,这就是去年放炮的时候留下的。陈飞扬不是疤痕体质,训练就受过很多伤,但明显的伤口也就那几处严重的,小伤时间长了,都会渐渐模糊。
模糊到甚至想不起来,这里曾经流过血。
台灯昏暗的灯影,照着他的轮廓,过了一年,他似乎又长大了一点点,轮廓变得更加深刻清晰,沉默为他提升了气质。
121
外人眼里,陈飞扬或许是低调高冷的,只有我知道,他沉默的原因。
我很想对他说一句对不起,是我把一年前阳光的少年生生压抑成了这样,但又或许这是过于单纯的他,要成长成熟必须经历的一道关卡。
微微撑开眼睛,他低声叫我,“小嫦。”
陈飞扬依然是那副好嗓子,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因为沉默就变得更加好听。我抚了一下他的脸,想安慰他就这么睡吧,他伸手将我抱住,沉默许久以后,低低地说,“我想永远,一直这么抱着你。”
他闭着眼睛说这些话,仿佛在诉说一个令他沉迷而不可能实现的梦。
我很难过,于是我哭了,他将我抱得更紧一些,然后我也听到了他低低的啜泣。从那场大哭之后,他没再掉过眼泪,这个爱哭的孩子,也不爱哭了。
过完年后一个月,我和陈飞扬还清了最后一笔欠款,在债主家里,他还拉着我的手,走出门以后,我把手松开。
就到这里了,我对他的陪伴,我想只能到这里了。
后面的路,让他自己去走吧。
分道扬镳,他去送他的快递,我去律师事务所请人拟定了一份离婚协议,包括一张十万元的欠条。这是我欠陈飞扬妈妈的,必须得还,房子等等,本来都是他的,我也不要。
再回家,我准备了一桌还算丰盛的饭菜,等着工作了一天的陈飞扬归来。
吴玉清回了房间,我尽量淡定温和用不伤害他的语气说,“飞扬,我们离婚吧。”
陈飞扬没说话,大手端着盛满米饭的白瓷碗,用筷子一下一下往嘴巴里刨,一边刨一边掉着眼泪,他不说话,一直在吃,我没看到他嚼,也没看到他咽,只看见他在刨。
一滴眼泪从我眼眶里滑落,沿着鼻翼的轮廓往下缓慢流淌,到唇边,我品尝到咸咸的味道。
我知道他在听。
我说:“我觉得这对你也不公平,你有权利享受被爱的感觉,那种感觉特别好,但是我给不了你。”
“别说了。”嘴巴里包着米饭,他刨饭的动作顿了顿,碗依然端在脸前,发出囫囵的声音。
我摇了摇头,该说的早晚得说,不管我什么时候说,他一上来的反应都会是这样的。我说:“我真的特别谢谢你,我知道你一直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都知道。一开始就是我不对,我觉得你这个年纪,正应该是谈恋爱,和兄弟一起打游戏唱ktv的年纪,因为我,给你带来了很多压力,这本来就不公平。而且……”
是,我打算说实话了,促使我必须跟他离婚的,还有一个原因,是王昭阳,因为他在等我。
陈飞扬没给我机会把话说下去,一把放下碗,“你别说了,别说了!”他吼,吼完一脚踢翻了吃饭的桌子,饭碗倒扣在地上,乒呤乓啷,一地碎裂的声音。
我想起来拦他,但陈飞扬是干嘛的,他如果风风火火地要走,根本就拉不住。
砰地一声关了房门,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哎。
也不能真的不管他,万一他出去出事了怎么办。我给陈飞扬的师父打电话,师父说陈飞扬去找他了,这会儿正厚着脸皮喝他封的那坛好酒。
还有心情蹭酒喝,看样子问题不大。
拜托师父照顾好他,我打算今天就不过去接他了,分开想想吧。我开始收拾东西,我不能给陈飞扬留下什么,我自己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除了王昭阳给买的那些书,陈飞扬喜欢看,就留给他看吧。
但属于我的痕迹,我想尽量带走,因为不希望陈飞扬在以后蓦然看见时,心里不太好受。我又回头看了一遍我们结婚时的照片和录影,原来曾经这样紧密在一起的两个人,想彻底的分隔开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无论如何,我曾经走进陈飞扬的生命,他也曾走进我的生命。我会记着他,以另一种姿态爱着他。
简单收拾过后,第二天下午放学,再去拳馆,还是得找陈飞扬谈。
但陈飞扬不在,说打了个电话,刚出去一会儿,看样子不像要出去杀人的。我在师父休息的房间等他,平常陈飞扬他们也在这边休息,一帮人或坐或立聊天打屁。
桌子上,有一串珍珠手链,是上次我扔在这里的。
陈飞扬不敢拿回家怕我看到生气,大概又不舍得扔。看到这个,我想起小音,我会想,如果没有小音那件事情,我们俩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大约还是会的吧,没有相爱的婚姻太脆弱,何况我们都还这么年轻,心如此不沉定,很难经受住时间琐碎的考验。
走到这一步,无所谓谁对不起谁,谁不合适谁,只是无奈,只剩叹息。
陈飞扬回来了,目光冷漠地站在我面前,穿的很单薄,出去的时候没有穿外套。我看着他,有一丝怜悯。
我浅浅微笑,陈飞扬坐下,背对着我缓缓抽完一根烟,“我去见他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