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管不了这么多,他如今已经一把年纪,估计在内阁也就呆上一两届,顶天了十来年,到时候就可以功成名就回乡养老。只要我在位的时候风光一时,歌舞升平,哪管死后洪水滔天。所有的问题都留待后人解决吧!
到如今,他在朝中已是仅次于马士英和、阮大铖的权臣了,虽然老钱为人低调。
因此,如果是在往常,早有官吏跑过来端茶送水,刻意讨好。
今日的情形却显得有些古怪。
钱谦益心中本就有鬼,立即明白自己暴露了。马士英何等厉害角色,朝中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他怎么不会私下查访,又怎会查不出来?
以马士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性子,下来之后也不知道会如何整治老夫?
想到这里,钱谦益一阵心惊肉跳,忍不住偷偷看了马士英一眼。
内阁的几个辅臣本有自己的办公的场所,可按照制,却还是集中在值房,也方便处置紧急事务。因此,每日早朝之后,阁老们都会来这里议议事,这才各回各屋。
马士英正提着笔在拟票,表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清模样,看不出任何端倪。可越是如此,钱谦益越是心虚,正要寻个琐事和他搭讪,也便套些口风。
这个时候,“啪”一声,一个人走到他的案前,一巴掌拍了下去:“钱阁老,兵部的钱你什么时候给,看你干的好事!”
这一记巴掌如此响亮,吓得钱谦益差点跳了起来,抬头一看,正是怒气冲冲的阮大铖。
他强露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原来是少司马,你又有何事,竟来责怪老夫?”
阮大铖外号阮大胡子,以前有一段时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剃了须。重回政坛,手握重权之后,春风得意之余,又蓄起了长须,算是实至名归。他这人本就不是一个好相以的,配上一步大胡子,看起来平添了一股匪气,倒不像是一个进士出身的文官。
他现在是兵部左侍郎,主持兵部日常事务。领兵部尚书衔史可法北上督师之后,整个兵部的事务都由他一言而决。
此刻的阮大铖一脸的凶狠,用目光逼视着钱谦益,喝道:“责怪,打你也算轻的了。我问你,这征讨左良玉的军费你什么时候给?”阮大铖先前刚在早朝时和人打了一架,现在正战意沸腾。
被他用眼睛盯着,钱谦益心中发怵,目光游离到别处,讷讷道:“朝廷的财政你也是知道的,今年的预算乃是春节前内阁会商,天子拍板了的,到现在早已经用尽。户部有多少家当,少司马只怕比老夫更清楚,我却是再变不出钱来。”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哄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老夫。”钱谦益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阮大铖粗鲁地打断了。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侮辱了,内阁值房中,十余双眼睛同时看过去来。只次辅马士英还在不住在纸上写着什么,一副事不关心模样。
钱谦益被他如此羞辱,一张脸红了起来:“少司马你怎么骂起人来了,成何体统?”
“体统,体统算什么?”阮大铖喷着口水:“钱谦益,左良玉都要打到安庆了,朝廷调集江北大军讨伐不臣,到处都要使钱,可你却推三阻四,就是一毛不拔,难不成想眼睁睁看着叛军打进南京城,你究竟是何居心?”
钱谦益:“我又能有何居心,少司马你不要冤枉人。”
这个时候,内阁大学士王铎实在看不下去了,喝道:“阮大人,上下有序,你堂堂兵部堂官,跑内阁来闹什么,也不怕人笑话?”
王铎是个老实人,见他出面,钱谦益偷偷松了一口气,装模做样地叹息一声,喃喃道:“国事已是如此,真拿不出钱来了。”
阮大铖:“别装出一副委屈模样,实话告诉你吧,黄虎山的队伍正要过江,可因为没有开拔银子,已经停下来了,钱牧斋,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不但值房其人都低呼出声,就两马士英也停下笔将头转了过来,神色大变。
这次左良玉叛乱,黄得功的庐凤军乃是讨伐叛军的主力。按说,让孙元带并平乱自然最好不过,但孙元却推说部队已经北上御敌,一时间却是调不回来。
而庐州靠近安庆,黄得功虽然跋扈,对朝廷还是很忠诚的,关键是他当年和马士英一起上过战场,对老马还有旧情。
一接到讨伐左良玉的命令之后,很干脆地答应了。
庐凤军虽然还不足以彻底剿灭左部,但将叛军挡住,保住安庆还是可能的。
所以,对于孙元不磨磨蹭蹭不肯出兵一事,朝廷还不是怎么担心。
可现在,黄得功却突然反悔,不想管这事了。这对于马士英、阮大铖一系,甚至弘光皇帝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