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施琅才在郑森面前抱怨:“是啊,不用放在心上,可现在咱们突然有两个统帅,到时候究竟听谁的,委实叫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啊!一个是总督江上军务事,挂兵部尚书头衔,一个是东阁大学士,当今的宰辅。若他们心思一样倒也罢了,若是各说各话,瞎指挥一气,我们又如何是好,都得罪不起啊!关键是这两位爷都是一品大员,两人势成水火,咱们无论是听谁的都会得罪另外一个,这才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听到他的话,郑森忍不住苦笑,然后呵斥道:“背后议论上司,越发地没有规矩,都住口。”
施琅:“少将军教训得是,可惜,如果将来这两位上司的命令有矛盾的地方,又该如何是好,还请指挥使明示。”
郑森还是苦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个时候,远处有一骑飞奔而来,马上坐着一个冷脸的军官,正是镇海军教官团的团长秦易,他一来到镇江码头之后几乎都没闲过,不停地发布命令,组织人马登船。如果没有他,郑森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两万多人顺利地装上船去,也说不清楚还会在这里耽搁多少日子。说不定队伍还没开到大胜关,敌人就已经突破关防了。
未来国姓爷如今毕竟不过是一个少年,没有任何军事经验,对于指挥这种规模的集团军,未免无从下手,他需要时间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统帅。
对于秦易,郑森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佩服到五体投地,当即就客气地说:“秦教官来了,部队如何了?”
秦易:“指挥使放心,最迟黄昏部队都能装船,连夜就能出发。”
郑森感慨:“多谢教官,若非有你,这部队还真要乱成一团了。”
秦易:“属下见指挥使一脸的忧虑,还请教。”
郑森就将刚才自己和手下担忧之事同秦易说了一遍,道:“政出多门,两个长官,用兵之忌,故尔担忧。两把尚方宝剑,都不知道该听谁的。”
“不用担心。”秦易严肃的脸上难得地笑了笑。
郑森还没有说话,施琅就忙问:“秦教官此言何意,在下不明白。”
秦易:“我镇海军此战的主要任务是守住大胜关,争取时间,一旦江北之战结束之后,大军将过江参战。所以,这一仗宜守不宜攻。按照我大明朝的制度和规矩,统帅只负责制定作战方略,仗具体该怎么打,得由带兵大将做主,咱们驻军大胜关就是了。再说,咱们军中有大量火炮、火枪,有步卒、骑兵、车兵,已是合成集团军。一般人看上一眼眼睛就花了,就算想指挥,也不知道该怎么插手。”
施琅嘿嘿一声笑起来:“秦教官这话说得对啊,就算咱们将兵权交出去,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指挥啊!想当年,咱们福建水师受了朝廷招安之后,朝廷也不是没有想过派人过来监军,可一上船,监军就被海上的狂风巨浪吓得尿了裤子。回港之后,死活也不肯再出海,也没有办法插手军务。”
郑森也笑起来:“此话有理。”
秦易:“还有,我刚得到侯爷的消息。此次大胜关之战,朱大典怕是赶不上,他脑袋还有伤,要养上一些日子才能过来。至于王阁老,这人倒是好相处,不用担心。”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虽然脑袋上突然多了一个督师叫人很不爽,可来一个总比同时来两个好。
郑森精神大振:“此话可真?”
秦易:“自然是真。”他笑了笑:“是刚才加西亚加道长从南京带来的消息,这次随加神甫一道过来的还有五十多个道人和道姑,又带来了大量的药物和器械,说是要充实进镇海军中做郎中,这可是个好消息啊!”
郑森大为惊喜,“什么,加道长要来我军,这可太好了,太好了。加道长神仙一样的人物,此战不知道有多少伤员因他的神仙手段而活。”说着话,他不住地搓着双手。
其他镇海军的军官们也是大为兴奋,加西亚道长这一年来都在江难传教布道,名声日盛。他医术高明,尤其是治疗外伤,更是神乎其技。据说,此人的手段已经达到活死人肉白骨的境界,能够将人开膛破腹之后,又用丝线缝合。
战场刀箭无眼,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受伤。一场几万人的大会战,其实真正战死沙场的士卒也就千余甚至区区几百,更多的死亡发生在伤员的伤口感染上面。有的时候,仅仅是一个浅浅的皮外伤就能让你发上几日高烧,在痛苦中死去。
宁乡军自从招揽了加西亚之后,伤员的死亡率低得惊人。
如今,又加道长在,大家也就放心了。
郑森说完话,又是一阵感激:“颖川侯居然将加仙长派到了镇海军,如此深恩,郑森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才好。”
秦易心中一笑,却不解释。实际上,宁乡军这些年已经培养出了一支合格的医疗队伍,就算没有加西亚也是无妨。
天渐渐的黑了下去,镇海军忙了一整天,总算尽数装上了大船。
队伍拉出去将近六十里,一艘挨着一艘,逐次缓缓向西行驶。船头的火把和灯笼的光连成一条长龙,将整个长江都照亮了。
郑森站在船头,看着着规模庞大的军团,看着这雄伟的场景,不觉心怀激荡。
他猛地一拍船舷:终于,终于等到单独统军为国效力的这一刻了,男子汉大丈夫,当如是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