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的旗帜开始朝这边乱糟糟地移动。多半他在那边也碰到了伟字营和骑兵军的夹击。
耿仲明的一张脸变得煞白,这才是前无去路,四面八方都是追兵。而且,随着自己和多铎的汇合,一场空前的血战就要开始了:“攻又攻不动,退又无路可退,却如何是好?”
何满知道大事不好,他自认为自己也算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脑子里一转,就大声喊:“耿仲明,不要再跑了,跑不动的。大家都没有力气了,快背水结阵。南面是骑兵,北岸的步兵一时也攻不过来,靠着这条河或许还能坚持一会儿。/”
耿仲明看了看四周,河中乱糟糟的部队就别提了,一时半刻也恢复不过。自己身边也就一百来号人马,再加上夏承德退下来的四五十人,大家都沮丧到死。这点人马要想对付敌人的得胜之师,谈和容易。据说宁乡军伟字营有四千五百人,这次骑兵军也来了三千铁骑。可以想象,多铎在这里出现的消息一传到孙元那里,宁乡军的元字营、威武营和健锐营,甚至岛津联队和朝鲜营也会赶过来。
他们加一起可是两万人马,且都是比建州军更凶悍的战士。在这里结阵御敌,等于送死。可如果不结阵,立即就回全军覆没。只尽人事听天命了。
身边的士卒们都没有说话,面上都带着一股子死气。
耿仲明被何满一声大喝,也不生气,只苦涩地一笑:“罢,就在这里结阵。给多铎打旗号,请他的中军靠过来,大家结成一团,看能不能多扛些时辰。如果能够耗到天黑就好了,天一黑,我就有六分把握突出重围。”
耗到天黑,开什么玩笑,现在还没到午饭时间,也用不了那么久,最多一个时辰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老子不结阵,老子不在这里等死。”突然,夏承德大叫一声:“还是快逃吧!”
何满面色一变,骂道:“夏承德,你少说废话,现在还有地方逃吗?”
夏承德:“既然逃不掉,那就降吧!”
耿仲明大怒:“夏承德,你少扰乱军心,若再废话,休怪某刀下无情。咱们位高权重,那是大清带兵统帅,且不说深受国恩。就算想降伏,人家也不会收留。搞不好一稿给砍了,咱们手上粘的明人的血实在太多了。难道你没孙元的那篇招降书吗,就算投降过去,也要受到审判。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活,可笑!”
夏承德一张脸红了起来,半晌,突然一拍战马,朝北面的丘陵地冲去,一边跑一边高喊:“耿仲明,老子又不是投降孙元,孙元要审我也审不了。”
耿仲明和何满都是一楞,就看见一队明晃晃的宁乡军排着整齐的步伐,提着兵器从丘陵上整齐地向下推进,敌人开始进攻了。
夏承德冲到山下,猛地跳下战马,跪在地上,高声喊:“阮集之,阮集之,故人夏承德愿降。前面就是耿仲明,多铎马上就要靠过来了,快过来擒杀贼寇,我这算不算是阵前起义?”
原来,刚才夏承德带着人马突围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俞亮和阮大铖、史可法等人。
见丘陵上已经有宁乡军,夏承德不敢接战,就乱糟糟地退了下来。先前听耿仲明说要结阵顽抗,他知道今天是再也活不成了。心思一动,就有了降意。
夏承德本是洪承畴的人,当年在洪军随洪军入卫北京的时候见过阮大铖一面。当初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逼近安徽,阮大铖避居南京,颇招纳游侠来谈兵说剑,希望以边将之才被召用。无锡顾杲、吴县杨廷枢、芜湖沈士柱、余姚黄宗羲、鄞县万泰等人,都是复社中的名士,他们正聚集在南京讲学,非常厌恶阮大铖,做《留都防乱揭》来驱逐他。
阮大铖害怕了,便闭门谢客。后来,周延儒被召入阁,阮大铖载上金钱去北京贿求维扬总督一职,企图洗清前罪。
周延儒说:“我此行,误为东林党所推。你的名字在逆案中,能行吗?”阮大铖沉吟良久,说:“瑶草怎么样?”。于是,周延儒答应了,这才有后来马士英出任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庐州、凤阳等处军事之事。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马士英一步步走上了明王朝第一人的位置。
马士英在北京勾留了很长一段时间,恰好在那个时候和洪亨九结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和夏承德见过几面。
如今,投降孙元肯定会死。但投降阮大铖却不一定,阮圆海这人夏承德是很了解的,最是没有节操,如果能够给一定的好处,他会留自己一条小命的。
看夏承德阵前投降,又直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耿仲明“啊”一声呆住了。
不但是他,其他人都陷入了呆滞,万万没想到这个凶残的吃人魔王在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如此卑微,如此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