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担忧。
……先不管这一层,晚上见到汪城隍来再说。
粼粼粼!
就在此时,从官道的另一条岔道上传来一阵马车轱辘压辗路面的声音,汇集成一大片,光凭耳朵听,已能听出起码是几十辆车的车队伍。
再往前面走一小段,眼前豁然开朗,车队的面目毫无遮掩地出现在眼底,一辆接着一辆,蜿蜒成一条长蛇阵,看上去,不知多少辆车子首尾相继而来,看他们行驶的方向,也是北上京城的。
一辆接一辆的车子,既不是载客的马车,也不是拉货的货车,而是一辆辆的囚车!
数以百计的囚车,浩浩荡荡,看上去,令人感到一种心灵的震撼。
这些囚车,规格统一,都是单马力,后面拉着三个囚笼,每个囚笼内都关押着一名身穿白色囚衣的囚犯,个个都是披锁带枷的,披头散发,血迹随处可见,明显都经过不轻的刑罚。
一辆囚车上有三名囚犯,那么这么一大队伍,就有三百以上的数目。
陈剑臣不禁倒吸口冷气: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全部都沦为阶下囚了?又或者,这附近哪里发生了什么惊天大案,乃至于一下子出现这么多要押赴北上的囚犯?
要知道,一般犯人,都是就地处理的。
再看押解的官兵,其中竟有十余骑黑衫卫的存在,骑着高头骏马,手指长长的皮鞭子,见到有不顺眼的囚犯,当即皮鞭落下……
庞大的囚车队伍转上来,官道上本来稀疏的过往行人赶紧躲到路边上去,甚至都不敢抬头观看,与此同时,也不敢再举步行走,一副大气不敢喘的谨慎模样,生怕如果自己迈步走动了,就会被官兵认定为心虚逃窜什么的,到那时候,可就惨了。
陈剑臣和婴宁,也让到了一边。
“你,抬起头来!”
突然间,一声爆喝,两名黑衫卫纵马来到陈剑臣面前,颐指气使地喝道。
陈剑臣刚一抬头,便与四道犹如毒蛇一般阴冷的目光相触。
哗啦啦!
其中一名黑衫卫从怀中掏出一大叠厚厚的画像,另一名黑衫卫开口问道:“你这书生是从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速速从实道来!”
陈剑臣忍着气,道:“在下陈剑臣,乃是从江州明华书院前往京城国子监报读的生员。”
那黑衫卫明显一愣,语气有所平缓:“可有路引文书?”
陈剑臣从书筪中拿出路引文书,黑衫卫检查完毕交完给他,一抱拳道:“职责在身,叨扰了。”
顿一顿,又对身边的同伴道:“老吴,不用翻像了,走吧。”
那老吴有些沮丧地把那一大叠画像重新揣回怀中,嘟嚷道:“可惜了一百贯赏钱……”
囚车队伍庞大,车轮粼粼,约莫一个多时辰才慢慢远去,天色已暗,解压的官兵便点起了火把,他们仿佛要赶夜路。
等车队走远,肃立在路边的行人这才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赶紧要各回各家。陈剑臣忽然一把拉住一位老伯,问:“这位老伯,小生想问你一声,那些囚犯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呀?汪洋大盗?劫匪恶人?”
那老伯衣装朴素,满额头皱纹,打量了陈剑臣一眼,道:“他们和公子一样,都是读书人,听说里面还有好几个文章诗词大家呢,可不是因为犯了那河蟹法吗……”
说到此处,他猛地像想到了某些可怕的东西,犹如被毒蛇咬了一口,掉头就跑了,好像身后有只猛鬼追他一样。
读书人,文字法?
虽然老伯透露出来的讯息极其单薄有限,但陈剑臣豁然开朗,已然猜到了个大概——《文字法》自颁布以来,短短时间,已在各处州府掀起了许多文字狱,不少读书人锒铛入狱,乃至于被活活打死,坊间有言道:“河蟹法规,笔笔血泪。”
其中明华书院的刘老夫子便惨遭毒手,当时陈剑臣激愤难当,一举立言成功。但以前亲眼所目睹种种,都没有眼下百余辆囚车浩浩荡荡地出现在眼前,更加具备冲击力。
婴宁不大明白地问:“公子,为什么现在到处都在抓读书人?不都说万物为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吗?”
陈剑臣摇头苦笑:“因为皇上不喜欢听到一些话,不喜欢看到一些字。”
婴宁眼睛睁得大大的:“就这么简单?”
陈剑臣点点头:“就这么简单。”
“哼,就因为说话写字的问题,而胡乱随便定人的罪,这个皇帝,肯定不是个好皇帝。”
小狐狸气呼呼的,至于其中的忤逆之言,她才不在乎呢。
陈剑臣也不可能会在乎,但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还是先找个安稳的地方过夜,找汪城隍了解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