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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素珍明显察觉到唐寅的不安,面带歉意:“听闻先生时常深夜不归,昨日还曾落水东湖,无处落榻,素珍怕先生初春时节露宿街头,无人照料染病,所以派人暗中盯着,关键时候加以照拂
“今日突然听闻先生乘坐马车往北门,素珍便猜到先生要离开,便带着贴身婢女尾随而至,此番不是劝留,而是为先生送行。”
娄素珍言语中情意款款,真的是把唐寅当成了尊敬的先生,她的这番话也表明,并不是宁王发现唐寅要逃走,只是因为娄素珍出于关心才暗中派人盯着,结果无意中发现唐寅潜逃的秘密。
“这”
唐寅再善言辞,此时也哑巴了。
这让他怎么说?
娄素珍见唐寅尴尬的模样,反而轻轻一笑,让紧张的氛围缓解很多,她笑着说道:“先生行动如此缜密,素珍便知先生之前的癫狂举动都是伪装,心中反而很宽慰宁王府始终非先生这般大才屈就之所,便让人准备一些盘缠,先生路上或许用得上。”
随后娄素珍侧头看向打扮成随从的婢女,其中一个婢女将捧着的木匣递了过来,娄素珍接过后,亲自交到唐寅手上。
唐寅接过木匣时,一双手哆哆嗦嗦,嘴唇也抖个不停,整个人显得非常笨拙,身体从脑袋到脚都显得极不协调。
娄素珍薄施粉黛的俏脸上多了几分哀伤,面带苦涩笑容:“此去山长水远,希望将来还有再见先生之期。”
说完款款施礼,没等唐寅做任何表示,便带着丫鬟回到马车上。
马车离开好一会儿,唐寅兀自抱着个木匣呆立,等他回过神,想把木匣交还时,人家马车都走没影了,这种事后“觉悟”来得未免晚了些。
朱浩确定周围没有人盯着这边,才走过去,伸手拍了唐寅后背一把:“唐先生,你不会心软了,打算回宁王府吧?”
唐寅神色阴晴不定,显然内心斗争很激烈。
如果说宁王有谋反之心,让他有了割席的想法,但在今天之前,宁王都对他礼重有加,而且他也的确遭遇到朝廷的不公,落魄半生,连参加会试的资格都没有,可以说他对弘治、正德前后两任皇帝毫无感情。
尤其宁王府有个赏识器重他的娄素珍,现在娄素珍明知他要逃走而不加阻拦,也不向宁王告发,反而亲自来给他送盘缠饯行
种种因素,让性情中人的他怎不动容?
“切!”
朱浩发现唐寅踟躇后,说话有点火上浇油的意思,“冲冠一怒,红颜却是别人家的红颜人走远了,要不要追上去?你要回去走你的独木桥,我这个走阳关道的绝对不会阻拦。”
唐寅本来还处于感性状态,听了这番话,瞪了朱浩一眼,板着脸道:“你小子会说话吗?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你可明白?走了,走了!”
朱浩的话虽然不好听,却如一盆冷水浇在唐寅头上。
人家是来送行,让你心怀愧疚,有回去为之效命的想法,可问题是那是宁王的妃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伱的女人,你那么激动干嘛?
唐寅也正是想到,回去也改变不了宁王要造反自取灭亡的命运,就算宁王真成就大事,自己也不是宁王的核心骨干,干嘛要为了虚无缥缈的目标而冒身死族灭的风险呢?
所以他在朱浩的点醒下想明白了,感动归感动,还是逃命要紧。
唐寅坚定决心要走,可当到了赣江渡口,即将上船时,心中还是难免有些迟疑。
此时朱浩已在跟朱娘她们道别。
“娘,你也看到了,唐先生就在那儿,我们分头走,你们走陆路我走水路,这样路上出现问题也不会互相连累我跟唐先生走的话,路上他还能教我一些学问,我会让于三跟在身边照顾一二,娘就不用担心了。”
朱浩让家人单独走,也是为防止路上唐寅逃走东窗事发,牵连到家人。
可朱娘何曾不担心朱浩出事?
“小浩,你让唐先生单独走,你跟我们一起吧。”朱娘说话时忧心忡忡。
朱浩笑着安慰:“娘,我们不但要防备宁王府,也要防备朱家啊。虽说对宁王府来说,待在唐先生身边会有危险,但到时候我们就说是偶然坐到同一条船上,彼此并无联系,宁王府只会带走他而不会为难我们
“防备朱家的策略就不同了,朱家追踪的是咱们一家人,如果找到娘,而我还留在唐先生身边,可以继续读书,朱家终归还是拿我们没办法,不是吗?”
朱娘想了想,倒是这么个道理。
朱家再怎么精明,也不会追踪到戏班和唐寅那边,若自己被朱家人抓到,无非是回朱家过牢狱般的生活,但这时代的女人不都是如此吗?只要儿子平平安安就好!
最重要的是把儿子托付给天下闻名的大才子唐伯虎,儿子学习有了保障,还有安陆城外的土地以及之前埋藏的银子过活,自己完全没必要担心。
“那你一路小心。”朱娘不是迂腐之人,听明白了朱浩阐述的道理,当即便应允下来,最多只是嘱咐儿子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