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七。
大礼议第一步在文官的上奏中开启,文官想以这第一步即为最后一步。
礼部尚书毛澄为首,联合朝中六十多名文臣,联名上奏,以定陶王和濮王将儿子过继到大宗并以此为太子继位为例,认为朱四是小宗过继到大宗,当以孝宗为“皇考”,兴献王改称“皇叔考兴献大王”,称呼蒋王妃为“皇叔母兴国大妃”,祭祀朱右杬时皇帝应当自称为“侄皇帝”。
考虑到兴王就朱四这一个儿子,朱四过继到大宗,兴王就将“绝后”,文臣也很体贴提出以益王次子崇仁王朱厚炫为兴献王之嗣,主奉兴王之祀。
为了保证第一步就是最后一步,文臣更是提出“有异议者即奸邪,当斩”。
简直是要把朱四追封父母的所有路径给堵上。
朱四在朝堂上与毛澄据理力争,但毛澄明显是被人拿出来当枪使的,背后主导此事的自然是杨廷和。
现在朱四虽然是皇帝,但在大礼的问题上根本没有任何主导权,再加上一群大臣跪下来表明这就是华夏自古以来宣传的“法统”,朱四在自知没有能力反驳的情况下,只能先忍气吞声。
但把朱四气得够呛。
……
……
朱四这边受了极大的委屈。
杨廷和那边心情也很糟糕。
一来是因为新皇在大礼问题上的执着,让他感觉到这个小皇帝就好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二来则是因这两天涉及到奏疏批红之事,朱四一改继位后前十多天事事都以内阁票拟为准的作派,居然增加了很多个人意见,而且每一个批复都好像有意针对内阁和六部,让杨廷和很是着恼。
“……介夫,先前体元来问,说是陛下对于仓储开销有异议,令查年初象房和豹房开销之事,体元很着急。”
杨廷和出去与工部商议事情,结果没等回内阁,这边同为内阁大学士的蒋冕便急匆匆过来找他。
蒋冕口中的“体元”,是挂户部尚书头衔领总督仓场职务事的郑宗仁。
在大明,总督仓场是个很特殊的官衔,隶属于户部但其相对独立,宣德五年,明宣宗命李昶以户部尚书衔专督其事,后成为定制。此后或以户部尚书衔、或以户部侍郎衔,均不负责户部事,而专责管理仓场。
郑宗仁只是挂“户部尚书”衔,但并不是真正的户部尚书,就好像入阁的大学士也会挂礼部尚书或兵部尚书等衔一样。
杨廷和皱眉:“先前调拨钱粮,不是说要从内府调拨吗?年初象房和豹房开销不是全都抹平了?”
在大明户部和工部的大账上,抹平是一种很常见的处理手法,就是明明出现亏空或者结余,但找到借口将其给平掉,最后的结果就是这笔钱可以用作额外的调度,就算有一部分被贪墨也不是不可。
就是一种欺上瞒下的手段!
只有高层极少数的官员知晓其中诀窍,急用时可以调拨出来,没用的话回头就逐渐去平府库历年亏空。
蒋冕叹道:“却是有积压的河南布政使司的奏疏,提到年初木石料等均沿运河北上,未与河南黄河河工的账目发生交集,如此与河南巡抚河工的上奏起了冲突,陛下这才下旨问询仓储是否已悉数归仓,这件事说来稀奇……都是一些旧账,却不知被何人捅了出来!”
说到这里,不但蒋冕焦头烂额,杨廷和也面色凝重。
皇帝不是说很看重祭祀之事,上来就说要修太庙和天坛吗?朝廷便借口说户部没钱,修不起,然后让朱四从内府拿钱出来修,这样就等于是将皇帝的私人小金库给控制住。
这件事本来天衣无缝,毕竟在内阁看来,年初那几万两石料和木料的账目已经抹平了,不会出纰漏,谁知河南布政使居然会在日常上奏歌功颂德的奏疏中,提到助皇帝运送石料和木料,其实就是想邀功,却没想到正德帝已经死了,这邀功的奏疏反而成为证据,说明石料和木料根本不是用在河南河工上,而是被运往京师。
以至于连杨廷和都不知道下面居然有人捅娄子。
杨廷和道:“此事可大可小,乃何人朱批?”
言外之意,批复的奏疏上是谁的字,皇帝的字迹跟魏彬等人截然不同,还有个新来的张左字迹也都好辨认。
“乃是陛下御批。”
蒋冕回道。
这让杨廷和很头疼。
本来就算事情被人拆穿,众多事互相间没联系,也不怕一个刚登基什么都不懂的皇帝能明白其中诀窍,谁知现在居然是皇帝亲自把这件事给拆穿了,那事情就真如杨廷和所言“可大可小”。
蒋冕有些担忧:“若是追查起来,过去数年河工的账目有很多对不上,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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