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交问道:「真没有?」
「呃……没有。」
施瓒坚定地道。
孙交从施瓒稍微的迟疑就看出来,这货明显不说老实话。
你们施家乃世代相传的勋贵,在南京又当了那么多年协同守备,捞取的油水必然不少,你当是我们文臣只能当一代呢?
而且大明对于勋贵的贪腐问题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明地方军队军备松弛,全是拜你们所赐,你还在我这里装穷?
孙交叹道:「我把陛下的意思告诉你,也算是尽到了责任。若陛下真要追究,把你拿到诏狱去审问,只怕会……」
「诏狱?不至于吧?」
施瓒有些忌惮。
若是去了刑部还好说,总归勋臣在大明是超脱于朝堂体系的存在,没人敢把他这个超品的怀柔伯怎么样。
但要是去了诏狱……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在施瓒看来,诏狱不是皇帝为你们文臣准备的小号吗?这跟我这个武勋有何关联?
孙交道:「你这次动的可是锦衣卫的利益,你真要落到诏狱,只怕他们不会对你客气,什么水刑、火刑都会用上,你先掂量一下。要么你找出个合理合法的理由为自己开脱,或者把那批生铁找回来,要么就只能赔钱,息事宁人,再或者……唉!老夫不想说了,与你相识一场,不想让你走上绝路。」
绝路?
你孙老头啥意思?
让我自杀?
只要我死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听起来挺合理,出事了自杀了事。
可我连个儿子都还没有啊。
那些妻妾肚子不争气,没给我诞下个一儿半女,要是我死了,继承爵位的是我弟弟,我自杀就为了保全家族名声?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再说了,不就是几万两银子,真要闹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孙老,您可要救我啊。」
施瓒眼看孙交要走,「噗通」一声就给孙交跪下了。
先前在杨廷和那儿没磕的头,在孙交这里给磕了。
孙交道:「言璋,你这是干嘛?起来起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施瓒站起身,一把鼻涕一把泪:「鄙人一心为朝廷,自问在公事上从未有过丝毫懈怠,此番不过是想早些回南京履职,报效朝廷,本以为不过是协助中堂做点事,谁知那生铁还能丢了?」
「鄙人虽称不上一贫如洗,但这么大的窟窿,一个人根本补不上!您老要是走了,下次来的怕就是厂卫的人,鄙人年岁不小了,受不得那苦,只怕真就要……呜呜。」
一
个大老爷们儿,居然当着孙交的面呜咽起来。
孙交看了一阵头疼,苦笑着说道:「不是老夫不想帮你,而是看你是否能帮到自己。你在朝也不是一两年,朝中的规矩早该清楚,希望你好自为之吧。」
在这事上,孙交根本没能力相帮。
分析了利害关系,也出了主意,掏钱就能解决问题。
你不肯给,那事情就没完,皇帝现在不能把杨廷和怎么样,只能从你身上开刀!
「孙老……」
「你挽留我也没用,你当老夫家里是开银矿的?几万两银子,真拿不出来,要不你多派人去永平府寻找那批丢失的生铁在哪儿,找到了,你就能平安无事。」
「可那批矿不都已被陛下转运走了吗?」
施瓒说到这里,双方突然沉默下来。
孙交打量施瓒。
施瓒或觉得自己失言,随即把头低下,不敢与孙交对视。
半响后,孙交轻轻一哼,道:「看来你也不傻,就算真如你所言,你从一开始时为何非要卷入其中呢?怕是杨介夫早就准备牺牲你了,却口口声声说会帮你,是吧?哼,他怎么帮你?因为一点铁,陛下没法动他,但要动你,让别人知道给杨介夫做事没好下场,打击他的威信,却是可以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你觉得自己能独善其身?」
施瓒说了一句大实话,总算是换回了孙交的实话。
施瓒现在的问题是,不是皇帝想不想治他的罪的问题,而是非要治他的罪不可。
因为皇帝不能把始作俑者杨廷和怎么样,只有把具体办事的人给整治一番,让别人知道,原来给杨廷和做事稍不留意就会家破人亡,那时别人才会知道,这朝堂到底是谁做主。
孙交道:「再说一句吧,其实杨介夫在朝没多少日子了,发生这种事,他完全可以主动辞官回乡,换取陛下对你不予追究。但他到现在没这么做,为什么?因为他不想在朝争失败的情况下走人,他想退也要风风光光,而此事恰好展现了他最不光彩的一面,你注定是要被牺牲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