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非,六百年后,我老人家终于要重上禹余天了。”身影一晃隐入元辰虚境。
翼轻扬稍事收拾,斜背素女仙剑走出客房,携着小羽御风而起在前引路。
楚天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人默不作声向东南方向行去。
飞出一段,前方波光粼粼来到锦江边,浩荡的江水昼夜不息向东奔腾,最终穿越数千里外的滨州汇入万顷东海。
夜风一吹,翼轻扬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她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假如那个口口声声自称六百年前洞天机的丑老头是冒牌货,假如楚天心里有鬼,到了禹余天就不怕原形毕露么?
还有,那小贼既然忘恩负义杀害了觉渡大师,又为何不将自己也一并杀了?要知道,他现在对自己下手,可说是易如反掌。
莫非……莫非真的是自己冤枉他了?
不,不可能!
这个念头刚刚从翼轻扬的脑海里钻出来,就立刻被她彻底否定——指认楚天是凶手的人可是自己的爹爹,爹爹说话从不有假,楚天一定就是凶手!
就算他会装,却骗不了爹爹。
他假惺惺地答应前往禹余天对质,不过是故作姿态而已,心里一定有鬼!
“我这一路需得暗中留意,看这小贼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想着想着翼轻扬忽感一阵头晕目眩,丹田浊气顿生娇躯不由自主往下坠落。
楚天就在后面,身形一动轻舒猿臂揽住翼轻扬,顿觉她全身滚烫犹如炭烧。
“放开我!”翼轻扬可不想再被楚天抱,秀眉微挑,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楚天抓紧住她的手腕,冷笑道:“你真想死?我绝不拦你。”拦腰将她抱起往江边飞去。
翼轻扬手足无力动弹不能,心中又气又羞,叫道:“小羽,快替我杀了他!”
小羽呼哧呼哧煽动着小翅膀飞在楚天身边,很是机灵地回答道:“抱抱,解毒!”
翼轻扬怒急攻心又差点晕过去,羞于启齿还不好对小羽多说什么,只好狠狠咬住嘴唇,眼泪却流了下来。
楚天看到翼轻扬痛苦流泪,心中好不畅快,道:“原来你还有羞耻之心。”
翼轻扬将头扭转过去,暗暗发狠道:“不能哭!早晚我要将这小贼碎尸万段了拿去喂狗,一雪今日之耻!”
忽地楚天身形一沉徐徐飘落下来,朝停泊在江边的一条小舟上招呼道:“船家,我要包船去滨州。”
不一会儿,从船舱里钻出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翁,眯缝着眼瞅着楚天道:“小哥,我这是渔船,不载客。”
楚天皱皱眉,正准备另找船只,没想到翼轻扬开口了:“老丈,麻烦您行个方便吧。我实在走不动了,到时候船钱加倍给您。”
“好吧,上船。”老翁动手解开缆绳,颇是感慨道:“他是你的儿子?难得这么孝顺。”
翼轻扬抢在楚天前头回答道:“傻儿子,还不快替我谢谢老人家。”
楚天懒得跟这丫头做口舌之争,向老翁颔首谢过,纵身上了小舟。
他将翼轻扬抱入船舱,趁老翁起帆的当口,低声警告道:“你若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翼轻扬冷笑道:“你有对我客气过么,我们之间还需要假惺惺的客气么?”
楚天点点头,说道:“你记得就好,既然你我是敌非友,我是不必对你客气的。”
这时候小舟微微一晃,缓缓向江心驶去。老翁站立在船尾操纵舵桨,放声歌道:“飞梁压水,虹影澄清晓,橘里渔村半烟草。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雨中风帽。四海谁知我。一剑横空几番过。按鱼龙,嘶未断,月冷波寒。归去也,林屋洞天无锁。认云屏烟瘴是吾庐,任满地苍苔,年年不扫。”
楚天和翼轻扬倚坐舱中,不知不觉沉浸在老翁沙哑自在的歌声里。
“林屋洞天无锁。认云屏烟瘴是吾庐……”
楚天心底里不由向往道,何时自己才能拥有老翁歌中所唱的生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任满地苍苔,年年不扫。
船舱里陷入一阵静谧,两人各有所思,只听得老翁的歌声在江面上悠悠回荡。
无形之中,原本剑拔弩张的戾气渐渐消散。
须臾之后,老翁的歌声徐徐停歇。翼轻扬如梦初醒,赞道:“老丈,这歌真好听。”
老翁听人赞美,呵呵一笑道:“这叫‘洞仙歌’,是小时候跟游方的道士学的。”
翼轻扬忍不住道:“那您知道这歌里唱的是什么意思吗?”
老翁笑道:“我一个打渔的,想唱就唱,哪有心思成天琢磨里面有什么意思?只晓得一网撒下鱼儿满仓,这船上便是我的洞天了。”
楚天点点头,觉得老翁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却是回味无穷。一时间神思飘飞如有明悟,洗尘之心愈发清澈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