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来,自己抹了脖子……我嗅见了血腥,夜里就梦见了泱京,梦见了娘和爹,梦见家门前的嫦淅河涨水。”
“你那时才三岁。”萧探晴倒了温茶给他。
颜幽毕竟算这个家中最小的,又从没稳重过,他抬起眼看着萧探晴,就匆忙委屈起来,继而咬紧了牙关,说:“我怕兄长是被宫中的人所害,明日,我便去泱京。”
“二公子,你许久没回来了,应该歇息着,吃些想吃的,公子他嘱咐过了,咱们不必忧心太多的,他心里有数。”
颜幽辩驳:“埋名十多年了,兄长未沾染过任何纷争,要不是真的有人走漏消息,怎么会有带刀剑的人胁迫了兄长走呢?”
萧探晴的脸庞在烛灯的黄光外,她僵住了嘴角,忽然不知道讲些什么,又一阵了,才颤抖着,道:“你不该多想的,何况,南浦堂不能总关着门。”
怒气终究将颜幽的眉眼染满,他紧攥着萧探晴的衣领,致使这个柔弱的女子摇晃着无法站立,他落下了沉重的一掌,接下去,鲜热的血便自萧探晴的嘴角流下去,洇开在粗布衣裙的前襟上。
“二公子,饭菜还在厨屋里,我给你热一热。”
萧探晴冰冷的手心紧贴脸颊,她被武力降服,整个人重重地躺倒在了地上,眼泪是热的,萧探晴的心口比颊侧还疼。
颜幽不说话了,他一口喝干了杯中的茶,他的一口气弯弯绕绕从鼻腔里呼出去,最终,说了句:“我,我不该打你的……”
可此时,屋中只剩了颜幽一人,萧探晴早已经收好了打翻在地的一只茶杯,紧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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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阔宫中栽种着黄色万寿菊,开花时节簇拥在堂屋的门边,用青瓷的坛盛着。
颜修打门外进来,就见两位女侍候着,一会儿,又来了着轻便灰裙的一位,名唤崖寻,她约四十了,倒面目温柔,上前来,便笑着行礼,问候:“颜大人,快请随我走,若不是太后病急,也不会临时召你来此,太后殿下知道太医署的事务繁杂,也知道皇后殿下的病要你照料着。”
“不必,我今日闲暇。”颜修与她作揖,接着,便穿过院子进去,此处建筑色彩肃穆些,檐脊上雕塑生猛,有赧色的漆柱子,自院子中央向各侧回头,能看见堆积在墙角下色彩更盛的小株紫茉莉。
红卵石平铺在脚下,已经被摩擦得发亮了,又自廊道绕了几个弯,这才去了太后歇着的小院中,这里引了一眼清澈的活泉,正汹涌在灰色假山下的石坑里,小院周遭是两人高的红墙,底端绘了蓝、黄、绿各色皆有的花鸟草虫。
不等颜修进去屋中,仲花疏便出来了,她头戴金色簪花,生得尖脸貌美,有着与陈弼勚极相像的、窄而高的鼻子。
“殿下,”崖寻上去行礼,笑着说,“颜大人来了。”
年纪三十三的太后,又常年在深宫中未风吹日晒过,因此样貌倒比那些年轻未嫁的女子也无差,但朝她的眼睛里看,便知道何为世故中成了习惯的掩藏,何为滴水不漏了。
“在下颜自落。”
而后,颜修只管去注视她,想了些过往的事,便有些晃神了,可只能咬起牙关不做声,仲花疏拎了长摆的赭色衣裙,在宽阔的竹椅中坐下,她说:“来,帮哀家诊脉。”
内侍在仲花疏座下备了下跪的软垫,颜修还未上前去,他只望着仲花疏的脸色端详,问她:“背上可否长了红疹?”
“总在夜里才长的。”
仲花疏稳坐着,也不言笑,她见颜修不来跪,便在思索后问:“侍御师可是急着要走?”
“我今日无要紧的事,”颜修弯起了一侧的唇角,他缓步行走,到了仲花疏座前,接着,便扶住了她藏在衣袖里的手腕,又松开,作揖道,“无大碍,我来写好方子,到尚药局处拿药便是。”
仲花疏深吸了漫长的一口气,便直起身坐好了,她手杵着额头,唤了崖寻过去,两人附耳低语一番,崖寻便又过来,引着颜修去书房写方子了。
有女侍在磨带金字的方墨,崖寻给颜修挑了一支狼毫,她缓慢地问询:“你在泱京中可住得习惯?”
黑色汁水染进灰色的笔端,颜修屏气书写,他收束完流畅的一竖,这才回:“此处更清爽多风。”
“那你来此,可否安顿好了家中父母?”
“父母在我儿时死了。”
崇城的墨大抵不同,忽而,有一股苦香的气味钻进了颜修鼻腔里,他将那手上的药方写好,便站立起来,同崖寻嘱咐了煎服的剂量、时长。
两人未彻底说清楚刚才的话头,崖寻总得体地笑着,可颜修知道,他今日的言行不顾大礼,大约,让那年轻太后不舒服了。
注:①出自佛教经典《楞严经》。②出自唐代孟浩然的《宿业师山房期丁大不至》。
[本回完]
下回说
居深处饮药自悬梁
守高阁提笔长说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