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鼻尖蹭那小东西,又掀开被子去,垂下脚坐在榻边上,低声自语:“乖乖,明日可否迟起……嗯?”
颜修被兼芳引着来了,接着兼芳便连同两位内侍退下,在此处只留了贴身侍候的一人,颜修作揖,道:“参见陛下。”
“平日里总不来的,皇后和太后的病要你忙碌,这些日子辛苦了。”陈弼勚仍旧放不下那猫,他用手心磨蹭小家伙的软毛,便抬起那一双清亮微立的眼,看着颜修,隐秘地笑。
他是威严的,颜修也防备着看他,便回话:“我今日来询问惠太妃之事。”
“依据国法处斩,你为何会有疑虑?”
颜修回他:“无非是让人麻痹的致幻物,禁药也罢,是罪不至死的。”
猫忽而“嗷嗷”叫喊了两声,室内有浓郁的熏香气味,陈弼勚随即压下了笑意,慢声地说:“国法乃金科玉条,你今日来为惠太妃求情,那明日便要为更多的人求情。”
“我无心多虑别人是否着实有冤,今日来缘由只一个,若不是那日我禀告了惠太妃所食为何物,她也不会因为禁药而死了。”
颜修穿了从扶汕来时的彩线锈烟云纹路浅灰大氅,这屋子里头也没收整过,被子在榻上乱堆着,陈弼勚面貌青涩也绝情,着实会是个有威严的君主。
颜修烦躁又自愧着,可面上不改颜色,他没立即等到辩驳的话。
陈弼勚沉寂了一阵,又将那猫蹭在胸前,揉它,说:“太后早给你备了赏金,改日请人送去你府中,嘉奖查处禁药之功。”
“我救命从不是为此,国法是否合理,我更无权争辩,今日只为惠太妃请命,我生而为医,不想谁死在我手上;再说,晨夕殿在崇城那处,她活着也无碍于谁。”
颜修暗自咬着牙关,他那样痛恶在此处见识的、轻而易举的杀戮,可似乎又无法说中陈弼勚的疼处,颜修在为那日冤死的御厨惋惜,抑或为梅宿蔓求情,然而实际上,不全是为这些的。
陈弼勚并不在意一两条人命,也没缘由在意。
那少皇帝只在榻上抱着他的小猫,若是从神态中瞧,他自然是自若的、高高在上的;颜修轻眨了一回眼睛,他慢慢地将憋闷在心口的气呼出去。
“侍御师留下用晚膳吧。”陈弼勚伸脚去,便有人为他穿了矮腰的靴子,他走到颜修眼前来,看他。
颜修说:“今日家中亲人忌日,我回府上要忙的。”
清冷的湖水泛起众多的波纹来,颜修倒并不是随意编了缘由,他在往崇城外的路上遇着了穿素色衣袍的一位男子,他面貌柔和,梳着高冠,从那软轿上下了。
内侍向他行礼,唤“八王爷”。
皇家子弟自有名声在外,这八王爷年过四十却未有妻子,仍生得年轻俊秀,眼若弦月,入神生辉,他无意向颜修打量来,便轻声问询:“大人是扶汕来人?”
“在下颜自落。”
“在下陈弽(shè)勋,我听闻陛下自扶汕求得神医,今日有幸得见。”
颜修说:“我在扶汕常年未见泱京如何,未知崇城真正如何,可听闻王爷的诗,‘赤泥得霜风落地,江火流冰雪尽天’。”
陈弽勋爽朗地笑几声,问他:“你从岁华殿中来?”
“是,我与陛下商议了当日惠太妃自缢之事,毕竟那一日是我救治的她。”颜修觉得惠太妃之事不用避而不谈,他与皇宫中众多的的人不同,不乐于遮掩。
言语中自然有着悲凉意味,只听陈弽勋也叹息一声,道:“法不容情,命该绝矣。”
“命非该绝矣。”颜修站在着透着灯火色的夜里,他说完便与陈弽勋颔首,随即告辞,向着火光映亮的道路上,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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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陈弼勚在岁华殿的书房中翻读古文,他听闻太后难耐渐凉的天气,于是差人去拿新的长绒棉花。
雨天昏暗,内侍又挪来了两盏烛灯,陈弼勚问:“秦绛何时才到?”
说着话,见有人被内侍引着,推门进来了,她着了暗色一身束腰衣裙,跪下,道:“秦绛参见陛下。”
“平身,”陈弼勚将那手上的书放去一旁,便半倚着,说,“择日去石山围猎,由你随身行医吧。”
秦绛抬起了眼,她总是漠然的,随即回他:“我与各位副使在配秋季风寒的新药,怕是无法随行了。”
“新药暂且交由毕重峰亲为,你不用再忧心,回去准备一下,大约就在这两天启程。”
“是。”
短暂的沉默之后,秦绛屈膝,回了话。
[本回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