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陈弼勚使了眼前黄铜的酒壶酒盅,独自饮来一杯,他坐在那宽阔软暖的床上,穿着衬袍睡下。
兼芳是在外头守着,还有将与他换班的侍卫,四周帐篷中安顿下去剩余随行的人。
陈弼勚忽然放心不下那些还未理清的杂事,他就起身,喊:“兼芳——”
立即,兼芳从外进来,他穿了麻色的一身软甲,往常那样束着严谨的发辫,行礼了,说:“臣在。”
陈弼勚坐去有灯的桌前,轻眨着眼,问他:“归荣王在汾江可来了消息?”
“还未收到书信。”
“我知晓了。”陈弼勚无聊地吐气,即便这一天路途劳顿,可总觉得清醒,他看着桌上的烛火,侧耳便听见帐外有隐约的人声传来。
兼芳解释:“厢吉王今夜饮了酒,许是醉了,便不进帐中去,在那处和手下攀谈。”
“十三王爷怎样?”
“回陛下,玉澈王回营便在帐中歇下了,无人与他说话,”兼芳说完便换一口气,忽然笑着,说,“陛下带他来此,他必然是感激的。”
“他不在意那些,”陈弼勚忽而有些恍惚,他轻叹一口气,说,“我算是替父皇关切他。”
野外有远处暗吼的兽声,有晚死的虫鸣,有风,正穿过林间枝梢。
陈弼勚将灯吹了,他再躺下,在满室的黑暗中闭上了眼睛,他抬起手轻挠着眉梢,便翻身看墙去;再过了半个时辰,日头大概准备好要向上滑动了,天色仍旧暗着。
帐前火盆中又添了些木材,侍卫拎着刀换班,喝醉嚷了许久的人,也不大声说话了。
夜凉而透彻,到此时更凉。
兼芳在那小帐篷中躺着,连靴子也未脱,他忽而睁开了眼,便拎了剑出去,他被一位侍卫引着,从帐篷的缝隙间穿过,进了陈弼勚住的大帐。
秦绛已经在那处了。
她说:“兼大人,你是如何在御前看护的?”
“我疏忽了。”兼芳的眼光都涣散起来,他握紧了手上的箭,便细致去看躺在床上的、不省人事的陈弼勚。
只见他眼下与唇际都乌青着,沉沉昏睡着。
秦绛这才起身,蹙眉道:“是毒蛇所伤,且是从未见过的剧毒,我原本还有些法子,但……兼大人,我随身的解药被偷了。”
守在一旁的陈弢劭,着了夜里就寝的单衣,他也不多言,沉闷着去了帐外,那处,站立着众侍卫,以及着了外衣的王爷公主几人。
“厢吉王,你在此饮酒作乐,彻夜不眠,是为何事!”陈弢劭不为了询问,他怒目看着那处高大的男子,与他嘶喊。
陈引勒生得威猛老成,他回:“你无礼了,十二弟。”
“我到此只有一句,今日若是有人窃取了秦大人的解药,请立即交出谢罪。”陈弢劭扫视过去,将方才拔高的声嗓压低,他接了一旁侍者递来的外袍,穿上了。
陈引勒天生也是受不住气的,他忽然就将那浓粗的眉毛皱起,怒声斥责:“十二弟无凭无据,在此处明指我盗窃解药,若是旁人对我有了误解,你该怎么还我清白?”
陈弢劭见他震怒,更无心于争斗,因此发泄后转身往帐内去,身后有陈弦渊跟着,她着绛色的一身软甲,挽一个利落的高髻,佩剑。
她问:“弢劭,如今陛下情形危急,是否要返回崇城?”
秦绛在一旁,她等不得陈弢劭思索,便说:“公主,十二王爷,陛下不宜劳顿,还是快马回城,请颜大人来,他精通古今医药术法,会有好法子的。”
陈弦渊生得一双剑眉,眼角轻挑,细瞧倒和异母的陈弼勚几分相似,她立即扯了陈弢劭的袖子,说:“陛边由你守着吧,我回城中去,请颜大人来便是。”
一阵,陈弦渊便骑马走了,急事一出,兼芳便将歇班的侍卫全部唤起,在这营地里外围了三层,本到了他歇息的时辰,却正出了此等危急的事,兼芳亲自在皇帝大帐外守着,不敢言语了。
他机敏地看向四周,手按在那剑柄上。又一会儿,陈弽勋摇晃着步子来了,他仍旧一身素衣,柔和地说起了话,唤着秦绛:“秦大人,我这里有药。”
因而,秦绛出来了,她问他:“王爷,我如何信你?”
“我在颜大人那里求的,百毒舒。”
青瓷小瓶冰凉,落进秦绛手心里去,她立即开了来闻,又细微地尝一点在嘴边上,她说:“虽说此药不能彻底解了剧毒,但总比没有好些。”
陈弽勋最终也未进去,他大约不想掺杂陈弢劭与陈引勒的争斗,因此送药来便走了,再想想,也或者因为他脾气总如此,便不觉得奇怪。
石山夜色深下一层,天又凉了几分,时间不是快的,离天亮,没多久了。
[本回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