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层的债务,成功摆脱了债务。
赵谦听到这里,忍不住笑道:“你们不会让钱庄给那些地头钱的时候,把他们欠债给清算了吧?”
“怎么可能不清算!”商务部长得意的答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不是仅仅要帮我们的合作者,那些地头还清了欠款就可以抬起头来挺胸做人。堂堂正正做人才威风。”
赵谦笑了笑却没说话。他也不担心地头们会因此和大宋闹翻,倭国平民的劳动力以前在地头手里几乎是一文不值,现在成了地头们敛财的摇钱树。偿还欠款的小刺激大概能激发地头们更卖力的销售手中的劳动力。想到这里,赵谦对财政部长说道:“我们既然在购买倭国劳动力,就要严守制度,不能对倭国劳工进行克扣。他们本就够可怜了,再克扣下去只能影响他们的劳动效率,这对大宋很不利。铁路早一日完成,我们就早一日获得突破。我们万万不可被蝇头小利蒙蔽,弄到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商务部长一愣,之后连忙应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说话之时部长赶紧把太子的立场记在心中,同时怀疑是不是有人说了些什么。商务部部里不是没人提出降低倭国劳工待遇的观点,部长听了之后根本不当回事。正如赵谦所说的蝇头小利,商务部按照计划完成的贸易额,以及从商人盟友这个意料之外的合作者身上得到的收益已经足以称为大功。
商务部当然不敢将谋划定策的功劳从赵官家这里抢走,这本也不是他们的功劳。执行的功劳已经足够让商务部得到极高评价,这份功劳已经非常不得了。所以部长根本看不上降低倭国劳工待遇那点‘蝇头小功’。以商务部现在的人手,能把手头的工作干好就不错了。那些蝇头小利可以等以后再说。此时听太子表明立场,部长决定以后不要对此事表态。
和商务部长谈完,赵谦只觉得心情激动。站起来走了几圈,又忍不住继续看铁路规划。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感慨,修铁路突然之间怎么就变成了大宋发展的关键了呢?水到渠成的当下,铁路已经充分显露出自身价值。军队已经在完成的海州(连云港)到开封铁路以及直沽寨(天津)到幽州(北京)的铁路上分别进行了演习。
事实证明铁路可以在15天之内将北方战区的兵力连带装备运抵杭州与开封。同样可以将杭州与开封的兵力运抵北方战区。部队可以在抵达目的地后立刻投入战斗。如果是以前,一个月时间部队别说走个来回,能从杭州携带火炮在内的重装备抵达开封就不错了。如果横跨黄河的铁路桥修成,北方战区的部队一个月内可以轻松杀到交趾府去镇压叛乱。除了全民义务教育之外,老爹从来不说百年大计。可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推动了一个又一个百年大计。
赵谦原本觉得自己接过老爹的担子之后会无所适从,现在看他根本没时间无所适从,沿着老爹开创的道路走下去就好。未来一百年上千年大宋有干不完的事。
正静下心干手头的工作,赵谦接到内部电报,老爹让他去一趟。赵谦急忙赶去,就见老爹抬起头指了指桌上的一份东西,然后低下头继续工作。赵谦坐下翻阅起文件,居然是根据杨从容报告总结出来的蒙古思维内容。
攻克蒙古盘踞的幽州城之时,大宋缴获了大量文件。加上处决蛮夷之前的审问,大宋开始编撰蒙古史。杨从容从大马士革寄回来的资料中有一份翻译成汉语的蒙古王爷檄文,有人已经根据这篇檄文对蒙古传统和制度作了分析,看来老爹是准备把这补充到蒙古史中当做佐证。
读了几段,赵谦就微微叹息。虽然不知道是谁总结的,总结的内容可算是颇为犀利辛辣。
这位袭击铁穆尔大汗的王爷在檄文中并没有丝毫内心不安,更没有弑君之后的惶恐。开篇承认自己袭杀铁穆尔之后,王爷就开始大骂铁穆尔是蒙古叛徒。
这位作者有很深厚的经济学功底,用了经济学术语来做比喻。不少人以为蒙古是从上向下授权的封建制度,类似于股份责任有限公司。实际上蒙古法理与责任无限公司一致,与封建法理逆反。
忽必烈要建立一个由上至下的封建制度,铁穆尔误认为蒙古已经完成了这个架构,王爷袭杀大汗是背叛与谋反。按照蒙古传统,在法理上不存在背叛大汗的王爷,只有背叛其它王爷的王爷。封建国家和现代民族国家才有背叛国家的认知,蒙古体制下的王爷相当于投资人,抢掠相当于风险投资,忽里台大会相当于选经理,忽里台大会选出蒙古责任无限公司的总经理。蒙古王爷攻击可汗按照经济学的名词是一种撤资或者减持行为。
蒙古大汗的法理来自每一个王爷的主观信赖,甲王爷相信服从大汗能带来更大的分红,故大汗是甲王爷的大汗。乙王爷不相信可汗的盈利能力,不管再多的王爷支持的大汗都不是乙王爷的大汗。基于这样的法理来源,蒙古大汗是一个个蒙古王爷的大汗,而不是王爷整体,民族整体,国家整体的大汗。
甲王爷采取袭击大汗的减持手段,因为他主观在先,行动在后,故在袭击前,大汗已经不是甲王爷的大汗了。所以甲王爷袭杀大汗,有可能对乙王爷来说构成背叛,但在甲王爷和大汗两个人之间,不构成背叛,甚至从职业道德角度来说,很可能是大汗先对甲王爷构成了背叛。
蒙古历史来回讲的就是两个矛盾,一是现任大汗总在想办法制度化国家化,也就是把王爷的投资往自己口袋里捞的贪污,王爷们一直在抵抗这种贪污。二是在选新大汗时,总是能让王爷有最高分红期待的人当选
忽必烈通过召开完全由他控制的忽里台大会,夺走王爷们选择红利最大化的权力,蒙古传统法理架构就已经崩塌了。铁穆尔作为忽必烈贪污政策的继承人本就不是蒙古法理下的合法大汗,蒙古王爷们对金帐领地遭难视若无睹,在铁穆尔要败北之时选择袭杀铁穆尔不仅不是背叛,而是蒙古制度本身在尝试自救的正义之举。
大汗体制本身就决定了必须组织抢掠和迁徙,这是体制规定的,而体制来源是为了阻止内战。没有一个共同投资的大汗,王爷们就会陷入无尽的相互攻伐。但这并不证明大汗比王爷聪明,而是证明了选出大汗的王爷们比被选出的大汗聪明。王爷们都懂经济并不懈的进行内部进行经济建设,大汗并没有权力干涉和制定整体经济方针。
赵谦刚和商务部长谈过,对于经济学词汇非常敏感,看了这篇可以用《有限与无限责任公司的蒙古》来命名的文章本想大笑,可他实在是笑不出来。华夏的历史书中充满了各种背叛、颠覆、取而代之的记载。最近的一位取代者就是赵谦无比崇敬的老爹赵嘉仁,就是坐在赵谦面前从容自若批示公文的大宋赵官家。
取代者们宣称自己正义性的时候与蒙古人的说法没啥分别,只是在权力到手之后就因为转换了屁股就转换了脑袋。想到这里,赵谦忍不住叹口气。刚叹完气,赵谦就听老爹说道:“别叹气,只要你真做到主权在民,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些就没什么好怕的。”
然后赵谦就见到老爹抬起头,脸上都是笑意,“我让你看这个,一个原因就是蒙古王爷真有趣,你再看看那篇檄文,还有檄文发送的对象。”
赵谦只能埋头继续看檄文。有了总结,檄文那粗犷率直的语句变得非常好懂。
卖国贼、皇帝、叛徒、帝国主义者——铁穆尔已伏天诛。当初铁穆尔通过非法手段谋取汗位,大家虽然不爽但还是听其言观其行,看他有没有在做大汗该做的事儿。后来发现,果然没有。铁穆尔的确是窃取了大汗岗位,然后把王爷们应得的分红往自己兜里装。大家都亲眼所见足够多的确凿证据,铁穆尔的确是窃国者、叛国者、卖国贼,此现实不容抵赖。如今国家危亡,必须快刀斩乱麻,替天行道——替长生天行草原规矩的道——因此斩了铁穆尔。为了共度时艰,大家必须立刻重选大汗……
如此率直和自豪的宣言让赵谦再次叹口气,等他看了最后一段,终于忍不住爆笑起来。王爷们在给接受了铁穆尔传位的郝康发来的檄文最后写到,现定于某时某地召开紧急忽里台大会,各方会盟竞选新大汗。有不到者,视为脱离蒙古,以后需单独与新大汗重新签订外交关系。之所以给郝康发来檄文,作为蒙古合法大王爷的郝康有资格来参加新的忽里台大会。
清楚了解当下状况的赵谦笑的前仰后合,蒙古王爷的率直挺值得佩服,这儿也没啥好笑的。只是想到郝康看到这篇檄文,特别是看到共和派王爷檄文最后一段的反应,赵谦就忍不住笑意。
笑着笑着,赵谦眼中有了点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