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化工项目的落地,无论中央的、省里的领导如何考虑,显然中铁建投银行的意见是绕不过去的。
如果是国家引进、或者国家花钱,那自然是落地在哪里领导们都可以一言以决。但问题是,现在这笔钱、以及设备,从本质上说,都是新科公司“存”在中铁建投银行里的。
可以理解为新科公司委托中铁建投银行进行投资操作,这样一来当然是谁掏钱谁胆气壮。作为投资人的新科公司,作为运营方的中铁建投银行,虽然在项目建设过程中不会过份的深入,但却不可能把战略决策层面的权力也放手给项目组。
说白了,中铁建投银行在这里就好像大公司的董事会,而项目组则是具体执行的管理层。中铁建投银行从专业上来说,当然不可能、也没有这个能力去深入干涉大化工项目的建设和运转。但是它必须把人事、财政和战略方向这三个权力抓在手里,否则钱投下去了,谁知道是哪个鬼到时候真正在掌握这个项目?
不粉不黑的说,项目建设过程中有项目组盯着,甚至有副国级首长的关注,或许还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过后送来一群刷政绩的sb,这胡文海可是一点也不奇怪。反正建设项目不是国家花钱,到时还不是坑你没商量?从名义上来说,前二十年,大化工基地可都不是国家财产。这要是连人、财两权也敢松手,除非这个大化工基地上上下下全都是焦裕禄一样的好干部,否则凭什么阻止国家派来的管理者上下其手?
贪了都是白贪,私企怎么能算贪污?职务侵占罪要到1997年的时候才正式执行,而且最高量刑才六年!再说没有哪个私企是喜欢打官司的,职务侵占罪和贪污罪的惩罚力度不同且不去说,办案的一个是纪委、一个是检察院,这威慑力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从一开始,这个项目的人力资源权力,中铁建投银行是必然要抓在手里的。这一点,是胡文海亲自与国家经委的朱主任严正沟通过的。如果不能保证这个条件,那还是别说什么租赁了,国家可以先把钱欠着就把设备拿回去。至于是建设大化工基地还是扔在哪风吹雨淋,那与我没关系。
但是以后国家也别想我再做这种事情了,否则转过头来好好的一个项目,你给我搞出个资不抵债来,我找谁说话去?全中国,我这个项目建起来也只能租给石化总公司。如果石化总公司来个左手倒右手,项目表面亏损,租金是付还是不付?
这种担心也算是人之常情吧?何况再看看未来三十年石油系的那个吃相,胡文海是真不怀疑到时候给他来个内外勾结,把中铁建投和新科给架空了。
朱主任虽说当时脸色不太好看,但也只能是点了头的。不说胡文海后面还有上百亿的投资要进来,单说项目组如果连这个基本的权力都不给中铁建投银行,那和公然打改革开放的脸也没什么区别了。
钱少的时候就是你的,项目一大就得归国家管?那以后谁还敢上这种关系到国家经济大战略的项目,全都看着你经委自己跟自己玩好了。
如果经委或者石化总公司自己能玩的开,那还改什么革、开什么放。
“佘科长!”
佘影刚从火车站里出来,就看到环绣市的战前广场上,此时真是锦旗招展、彩旗飘飘。随着他的脚步踏出火车站的出站口,顿时就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好一派热闹景象。
在一片鞭炮的烟雾之中,曙光厂负责联络环绣市府的吴副厂长,身上还挂着不少红色的纸屑就跑了过来。
“方市长,这位就是中铁建投银行负责这次考察的佘科长了。”
“佘科长,这是我们环绣市的方市长亲自来迎接你们了!”
一个看起来大概五十多岁,头发半白、穿着中山装的人站在吴副厂长的身后,略带矜持的伸出了手。
“佘科长远来辛苦了,环绣市欢迎你们!”
……
火车站的欢迎仪式持续了大半个小时,佘影和他带来的三十个九科工作人员这才从火车站前离开。方市长和吴副厂长两人二话不说,直接把人送到了环绣市最好的酒店里,开了三十间条件最好的房间,极尽地主之谊。
这些年虽说环绣市的经济和渤海省大环境差不多,吃不饱饿不死罢了。但靠着有曙光采油厂这个大户,市里的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这市里条件最好的酒店,自然非曙光厂的招待所莫属。
佘影这一群人住进了曙光厂招待所,简直就好像是小白羊掉进了大灰狼的窝里。
“方市长、吴副厂长,我想与二位商量一下接下来我们的工作问题……”
“不急、不急,这才刚来,总得吃上一顿接风洗尘的饭吧?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有力气工作?”
吴副厂长一把抓着佘影的手,而方市长更是大手一挥,市府的接待人员呼啦啦的就冲上去,两人对付一个,热情的把九科的工作人员给包围了。
“走,吃饭去!”
方市长二话不说,带头向着酒店的餐厅走去。在他的身旁,是拉着佘影的吴副厂长。他的身后,则是被架起来的九科科员们。
曙光厂的招待所环境是真的不错,这两年刚刚装修过一次,又改了名叫做石油宾馆。富丽堂皇的餐厅,顶棚上挂着水晶吊灯,墙壁上挂着的是不知名的艺术画作,光是看着就赶紧一定值不少钱。
“方市长,我们银行的工作时间是有要求的,工作中也有纪律,咱们是不是先谈谈如何支持我们完成调查?”
佘影挣了几次,吴副厂长的手劲儿实在是太大了。这位可是老采油工人出身,早年不说像王进喜那样跳水泥坑,至少也是扛着钢筋铁轨跑一天不累的主。
“工作当然要谈,桌上谈嘛,边吃边谈!”方市长坐上了主位,吴副厂长将佘影压到了桌边,自己坐到了方市长的另一边。
方市长刚一落座,桌上的菜肴都是早就准备好的,杯里自然是倒满了酒。他二话不说,就抓起酒杯来:“来来,尝尝我们环绣的道光二十五和你们绣城的有什么区别?”
“别,方市长我这喝了酒,明天非得起不来不可,要耽误事儿的。”
“能耽误什么事儿?”方市长笑道:“你就是调查组的领导,还不是你说什么时候工作就什么时候工作?”
“不行,我们工作期间真不能喝酒!”佘影勉力的用手挡着方市长的敬酒攻势,要拒绝一位市长的劝酒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哎,你这个小佘同志啊,我要批评你!我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亲自给你敬酒,哪有你这么不干脆的?还是不是咱们东北人了?”
眼看着酒杯都要送到自己嘴边,佘影只好一脸苦相的接过酒杯来,不得不喝了一口。
他这酒杯刚一落下,餐厅里顿时响起一片敬酒和劝酒的声音。觥筹交错之间,片刻就是杯盘狼藉。
和酒精考验的方市长、吴副厂长比起来,佘影这个小字辈的年轻人道行未免就太浅了点。有了第一杯,接下来就是第二杯、第三杯,很快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嘀铃铃——
刺耳的闹钟声音在客房里响起,佘影只感觉口干舌燥、脑袋里一片混沌。好不容易才睁开了眼睛,重新找回了身体的感觉。好在昨晚喝的酒确实是好酒,喝完了倒头睡一觉就好,至少不上头。
不过似乎是睡眠不足,酒醒的不够。佘影只感觉整个世界还有些晕晕乎乎的。直到爬进卫生间里用凉水狠狠洗了把脸,这才感觉好多了。
等他从卫生间里出来,从行李包里把还在叫个不停的闹钟找出来,看到上面的时间,这才大吃了一惊。
他胡乱的穿好衣服,然后便从客房里冲了出去。九科的调查组科员们都在一个楼层,他干脆就挨个门的拍了过去。
“人呢?起来了,都赶紧起床!”楼道里,佘影的喊声传进了一个个房间,惊起一片开门的声音。
“科长,几点了?”这是还迷糊着的。
“还问几点了?七点二十了!起来的人去把没起的人喊起来,七点半之前我要你们都做好工作准备!”佘影随便抓了一个离自己近的人,说道:“你来负责统计人数,谁也别落下。”
“好的科长。”被抓的人一脸懵逼。
佘影说完,头也不回的钻进自己的屋子里,强打起精神来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
吴副厂长看着车外面上班的人流,忍不住竖起个大拇指来:“方市长,咱们今天再去好好招待他们一天,我看这次中铁建投这班小年轻可是逃不出您的手掌心了!”
“哈哈,那是!”方市长开怀大笑,点头道:“这些调查组我接待的多了,什么大场面我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