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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2章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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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能有妙用。他初被投置到河南,便听了曹王所言,人尽其才,一边养伤不动武,一边试着靠近起豫王府的每一个人、寻找突破此局的关键,未想这日清早看见这个亲自出行的小豫王,便一路跟踪了过来,本是想出手帮忙与之建立关系的,谁料恰好听到小豫王梦魇的呓语。

    之所以叹这口气,是因为,谁说“小豫王是郢王的附庸”?都用不着完颜瞻想办法刻意去找破绽了,豫、郢二府,本来就有着一个随时打出来的心结。

     

    同一日,郢王身边的卿旭瑭告知完颜永琏,郢王可能想在中线、西线同时发难,具体日期和部署当前还未知,但是一定已近在咫尺。

    因为郢王流露过这样的一句:“曹王刻意告诉我圣上中毒的事,说明他还是想‘压制’我,必然想不到我会这么快就行动。”

    完颜永琏因中毒而生了一场急病,闻言虚弱地冷笑一声:“我便是连他会行动都没想到。”那个听说圣上中毒后一脸痛心的人,谁会想到他一直在导演着锄奸勤王?

    无所谓郢王的具体日期和部署,因为即使对方没行动,完颜永琏也是准备灭他了,节奏不会因为他的部署而改变分毫——

    这几天,西线对郢王来说真的是天赐良机,完颜永琏因寒泽叶中毒、确确实实地一病不起,麾下又都在其它战区对战宋匪、捉襟见肘。若真被完颜永功率众合围,完颜永琏可能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不过,中线俨然是要令郢王失望得很了,那个下巴抬得比谁都高的完颜琳,就仿佛曹王安插在郢王府里的间谍一般,先帮着曹王府把段亦心送到了神鬼不知处,又将小豫王吓得梦魇若即若离……

    肆无忌惮,为渊驱鱼,是因为小郢王才真是没想到他父王“会这么快行动”!

    与此同时,完颜琳还教黑虎军主力没脑子地把精力都废在了完颜君附那个活靶子上,完全顺着曹王的初衷写了全部的剧情。郢王,你要怎么打?

    郢王府在邓唐后方,实际只剩两个足以教曹王府忌惮的障碍,一个完颜匡,一个常牵念,而已。

    虽然曹王关于灭郢王的命令还在途中,但本就是来此假道伐虢的曹王府众将,除了完颜君附安稳当靶子以外,其余人可一点都没闲着,他们全都是做好了“随时行动”的准备的——

    负责外联完颜匡的移剌蒲阿,前日行色匆匆前来与众人会合,就是想告诉他们完颜匡好像已经走过了豫王府的桥梁抵达了郢王的岸,“只怕已经和完颜琳私下达成了一些我窥探不了的协议”;另一厢,宋军在邓唐一带的据点,勾连了早年覆盖的所有角落,出乎意料地“滚雪般发展壮大”,现实种种,将移剌蒲阿打击得不轻。

    “完颜匡可怕,宋匪可惧。”移剌蒲阿只恨自己战力有余而谋略不足,想和完颜匡像和百里飘云那样几杯酒就发展成知交,谁料自己还是想太多了。

    “待我想想,如何破这个局。”完颜瞻难免也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后发制人把完颜匡拉回来。

    “只要你想到,我出全力做。”移剌蒲阿双目炯炯。

    至于常牵念,旁人去瓦解。

     

    河东之战扫尾的那段时间,曹王将常牵念抱出棺材的举动,害得那无辜高手陷入信任危机,从此就再也无法清白。

    这边,郢王府除了郢王以外,谁都在把他往外推,那边,曹王、仆散揆、封寒、孤夫人,可以说是轮番上阵地将他往曹王阵营拉,那时候还是在河东,比现在的河南早得多。他们的目的,显然不止这场南阳夺权。

    可是他们一个个全都错了。不能一击即中,便只能打草惊蛇——他,常牵念,是一个忠烈死节之人!

    当初仆散揆对常牵念引经据典:“郁闭而不流,亦不能清”,强调他若是为了高尚气节而死守在方寸院落,便无法救助世人、报效天下。

    他却对仆散揆不卑不亢:“多谢曹王的救命之恩,日后,若与曹王本人刀剑相向,牵念必自刎谢罪。”

    数十年来,认定了郢王是他的主公,便将武功和谋略都悉数奉送,从此站准了自身的立场,指责曹王才是奸恶。

    所以,任你们说再多的“不知轻重,不分敌我”都无用,我一定会辅佐郢王这样的正人君子继承大统!大义小义?若连方寸院落都守不好,如何保得了我大金国万千子民?

    而这一夜,曹王府又来了个黄鹤去接近他,哼,形势这般紧张难道就不知道避嫌?况且这黄鹤去,就是个龌龊的为了功名利禄背叛他南宋家国的小人!

    黄鹤去见他面露嫌恶之色,笑着说:“同住一宅邸,认识认识常大人,又何妨呢?”

    诚然,世人眼中,这宅邸里只是住了三个王府的王爷,不知各自都把刀兵藏在了明晚的暗处。

    虽然心照不宣,常牵念却不想打草惊蛇,于是和黄鹤去经行了一段路,晚风中,留意着不教人看见他俩有交往,免得跳进黄河洗不清:“黄大人,动机当真单纯?”

    “常大人,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在圣上身边眼线的字迹?”那正是薛焕从范氏的信鸽上拦截和拓写的。

    “何意?”常牵念顿时蹙眉。

    “想必郢王对常大人说过,曹王以‘害圣上失陷于林阡又救圣上”的方式来取信圣上,于是郢王便依葫芦画瓢,以‘害圣上中毒然后去救驾’去取信。”黄鹤去深邃一笑,“郢王野心,昭然若揭了,常大人竟还蒙在鼓里吗。”

    常牵念仔细看着那信上的字迹和内容,确实跟下毒有关,确实是他们的眼线所写,错不了!咯噔一声,心乱如麻,下毒之事,为何我却不知道!

    自从郢王决定争夺帝位,常牵念便帮他分析过:决定太晚,资质所限,王爷最好的办法便是养好黑虎军、适当收服河东五岳、拉拢豫王府和完颜匡等重臣,审时度势,因势利导,平心静气地一步步温吞帝业。

    然而十月以来,不得不说郢王因为“黑虎军被抽调南征”和“圣上表面龙体欠佳实际却被曹王控制”两件事而急躁,怕曹王先登,遂心急如焚,所以常牵念这几天与他的每封信上都说了“王爷切记,欲速则不达”“必须确定圣上状况,与牵念商议后再行决策,否则覆水难收也。”

    可是,会不会是如黄鹤去所说的这样?郢王熟知常牵念的底线,对他有所隐瞒,郢王才是圣上龙体欠佳的幕后黑手,贼喊捉贼?所以这些天郢王没常牵念在身边出谋也能如此笃定地决策?

    常牵念愿见郢王称帝,但前提是郢王要正统、是正人君子,不曾害圣上、反而护驾有功,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原来郢王才是下毒的那一个?

    不,不对啊,郢王他,那般单纯……

    秋夜的凉意里,常牵念只是踟蹰了一忽,便赶紧把那信给黄鹤去塞回去:“低劣的挑拨离间!我只问你一句,郢王现在发难有什么用?他根本没到火候,不至于搬石砸脚!”

    “当真没到火候吗?”黄鹤去一笑,“开禧北伐和泰和南征,稍纵即逝的好机会。他完全可借林阡拖住曹王,夺取帝位不费吹灰之力。”

    常牵念一夜未眠,辗转反侧,不敢怀疑自己的主公,可是又觉得对面的分析合情合理,其实他也一直都想不通,如果毒是曹王下的,薛焕就必须担起这失察的罪责,反而给了郢王勤王救驾的机会,这不也是搬石砸脚吗?会否有第三方的存在?可是这信要怎么解释?这信从眼线的手里发出,只会被薛焕篡改,所以只能是郢王府和曹王府非此即彼!

    直到翌日的午后,常牵念才想通其中的道理:高,实在是高。曹王向来“压制”我家王爷,如今却开始“推动”和“加快”,我家王爷一时不惯,几乎被曹王牵着鼻子走——这一局,所谓圣上被下毒,明明是曹王兵行险招,故意露出破绽对郢王激化心念,这是曹王逼着我家王爷欲速则不达的引蛇出洞和请君入瓮!正因为曹王做足了准备,才有了对我加速的撬动!

    所以,郢王他发难必死,因为主动权始终掌握在身为始作俑者的曹王手里!

    常牵念知道他务必停止郢王的行动:王爷,您可以因为抽调“怒”,可以因为圣上虚弱“急”,但万万不可因为圣上可能驾崩“乱”!但此刻再寄信,已然来不及了——

    恨只恨他居然半信半疑、心念纷乱了半日而错过了最佳时机!亡羊补牢,今晚他务必做最坏的打算,保全郢王府最多的人马。

     

    而正是那秋夜的分手之前,黄鹤去看常牵念还半信半疑,冷笑:“信不信由你。我们曹王怎可能毒害圣上?”

    “一口一个我们曹王,林楚江九泉之下不知作何念想?”常牵念心乱的同时,对黄鹤去反嘲了一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常牵念随口说的这么一句,却是令黄鹤去闻言一怔,随即,魁星峁上徐辕对他的策反画面便再次被拉到了眼前。

    年轻时,黄鹤去求功名、欲展才学、争当瞩目焦点,老来后,看到敌我的同僚一个个逝去了,发现新旧的羁绊一个个斩不断,就算曾经不可一世做了许多荒唐事,到头来却发现本心才是最放不下的……

    “我这是怎么了……”黄鹤去缓过神,苦笑叹了一声,拍了拍自己头,你是来策反人的,怎么自己要被第三方策反了?

    大概是关注宋军邓唐据点时,知道吴越和石磊,自己这一双儿女,竟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在一起……

    他俩越惊世骇俗,他就在金人尤其是完颜君附的眼前越发光,但这光,强得太刺眼,强得他害怕。

    须知,完颜君附虽不像完颜琳那样高傲、完颜按带那样怯懦,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行事素来狠厉,委实也是个难伺候的主。黄鹤去自觉前途渺茫,每每看到如今的宋军如火如荼、儿女们生活美满,偶尔,竟真会觉得徐辕的话有道理,故而产生过些许回归南宋的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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