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一个小人物,而且还先杀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姬妾呢……
夏风吹得诡异,灯火忽明忽灭,就在那时他发现有人降临他面前,透过稀薄的空气可以分辨,那人的脸颊上有一道他至死不忘的伤疤——可那个人,不是已经被李好义、杨巨源给诛杀了吗!“鬼啊!都统大人,千万别对王喜索命,王喜只是……形势所迫,身不由己啊啊……”
王喜吓得腿脚打颤,尿都在裤里止不住地流,拼命撒谎想保住小命,不经意间转头瞥见气绝多时的姬妾,顿然明白怪不得她第一个死,所以吴曦什么都清楚、根本不可能信他的诡辩……一时心中大震,喊了声“别杀我”就直接晕厥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王喜被水泼醒,发现自己已不在家,而是被秘密带出、关在了一个荒村破庙。
不管怎样,还活着,还活着就谢天谢地!
王喜忙不迭地想脱开捆缚站起,尚未重拾晕厥前的所有记忆碎片,冷不防的一个声音响起在他背后,真像一箭穿了他一个透心凉:“王都统?给你也体会体会,这种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的滋味。”
王喜倒吸一口凉气,胆战心惊转过身来,借着亮起来的天色清晰地看见,那个脸有伤疤的男人投射在地上的淡淡影子……
“都统,您……您……”这个人的重现人世,令王喜蓦地恍然大悟,为什么最近金军混入兴州后以川军旗号欺骗民众屡试不爽,为什么徽县内应和完颜永琏之间能够有沟通渠道,可是为什么啊,二月底那天李贵不是亲手砍下了他的头颅?头颅都已经送去宋廷,下场都已经写进史书了吧!
“哼。我怎么还活着?是吗?不活着,怎么看我的好手下夺我位置、养我妻妾?”吴曦冷笑一声,不必正面回答,他身后的金军高手便已经给出了答案,诛吴那日,定是他们钻空救出了吴曦。不过王喜没有那样的好眼力看出,这些人并不是当晚护卫吴曦的孤夫人,而是当时藏在暗处的完颜匡的麾下。不错,吴曦那时候就已经对完颜匡和曹王左攀右附。
“都统,王喜只是,只是权宜啊……”王喜厚颜无耻地跪地求饶,“都统,往后您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您看得起我,刀山火海我都为您去……”
“哈哈哈哈。求生意志这么强,不禁令我想起了一个人。正是她指教凤箫吟尽早杀我,可她,大概活得不会有我长了。”吴曦猖狂地笑,目光中全是杀机,“便算我吴曦一无所有,也要教林阡痛苦一世。”
“您说的,是那个姓柏的神女……”王喜恍然,他听说前几日柏轻舟在凤州西南被掳,还奇怪谁人胆敢藐视天命,原来是这个死过一次的吴曦吗……
“不错。”二月底,王座还没坐热,突然遇到行刺。吴曦的上策当然是倚靠孤夫人守妥蜀王宫、正面平定李好义和杨巨源等人的“叛乱”;中策则是,替身假死、卧薪尝胆、伺机报仇。金蝉脱壳,就发生在李贵追他差了一步、他迅猛闩上了内殿门的那一瞬……
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好在我吴曦命大真的逃离,可惜,忠臣如禄禧、无辜如仕儿,都受我牵连,或死或残。没关系,我必将为你们雪耻正名,夺回那个本就属于我吴氏的川蜀……
“王喜,接下来你听我的,只能听我一个人的。若有违背,当心狗命。”吴曦当然不再相信王喜,只当他是一条可以利用的狗而已——不必杀他,他能力上只算小人物,官职上却能帮他对川蜀长驱直入,是天送他的傀儡。
另一方面,吴曦也只能用王喜了。曾经他吴曦的所谓死忠,还有用的几乎只剩王喜一个。王喜,和诛杀他吴曦的川蜀最新当权者不是一路人,和抗金联盟更加不是,遇见他才能如鱼得水。
“是!都统是王喜的知遇之恩,都统宽厚,以德报怨,王喜感动至极……听凭都统差遣!”王喜连连磕头。
“你先回去,曹玄之于我,便是你之于安丙。”吴曦如是说。
目送王喜这个新晋间谍走远,吴曦的脸色并没有丝毫改善。
对川蜀长驱直入?唉,谈何容易?
我把王喜当傀儡,曹王,也不过就把我当傀儡罢了。
至于完颜匡,对于吴曦来说确实有救命之恩,也算是个利益相投可以互相利用的好友。可是,完颜匡本人诸事繁忙不能参与过多,麾下乍看之下似乎高手不少,但所有的高手其实都在这里了,所以,重夺川蜀的事大半还得靠吴曦自己。
总之,宁可举步维艰,也不能全心为曹王服务,他不配。
是的,吴曦表面重归完颜永琏,按照他的想法来攻陷蜀口,原也想过和曹王府一起兴致高涨地卷土重来,谁料,才做出一件自作主张的“掳掠柏轻舟”,便遭到了曹王府的斥责并被那孤夫人逼迫移交。果然啊,果然还是寄人篱下受制于人,果然曹王府还是给我一种一无所有的感觉,果然我吴曦在你们金军的胜战史上不配有姓名?!
最让吴曦耿耿于怀的,正是曹王府一边斥责他不该掳人,一边又贪图柏轻舟的“得之即得天下”将她转移。否则,那女人他早就已经折磨死了,不至于这般被她逃出生天还成了曹王的座上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