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大眉浓,鼻子直挺,方脸,有下巴……”缠着绷带的光棍一边描述一边比划。
光棍对面福舍内一位穿着草制暖鞋的中年人坐在方凳之上,一边听,一边拿着一个木棍在面前的画板上勾勾画画。不过片刻,纸上已经有了一张人脸的轮廓。
栅栏之外一群同样穿草制暖鞋的汉子静静听着。于勇上午刚刚和郑直将杨虎家的那处院子交割完,此刻心情正好。因为这里他的级别最低,所以站在角落的他,反而可以将福舍里中年人笔下的图像看个清清楚楚。
见对方不过片刻,已然勾勒出了半张人脸,不由赞叹。想到他日前刚刚盘下的隔壁院子,不由突发奇想,邀请这位中年人为他筹划。
“好了。”中年人说着停下笔,起身将画好的纸递给福舍外众人之中名义上的管卫事指挥叶广“请于大金吾过目。”
之所以说是名义上的,因为在这逼仄的福舍外,云集了如今锦衣卫三位提督,锦衣南北堂,剩下的佥书,锦衣佥书数不胜数。于勇真的不是自谦,他真的排不上号。
“好了?”叶广接过画纸,上边是一个人的画像。看着很传神,至于像不像,他也无从判断。
片刻后,递给了身旁的同僚提督西司房佥事郭良。郭良看了片刻,递给了旁边的提督街道房千户李瓒,李瓒同样看了片刻递给了掌南镇抚司事指挥使黄英,最后画像传到了掌北镇抚司事千户张福手里,对方看了看开口“让他认认。”
立刻有人凑过来,接过画像走到那个光棍面前“认……”
“饶命……饶命……”光棍只看了一眼画像,就吓得跌坐在地,磕头如捣蒜“俺们只想着讹点小钱,爷爷饶命,俺们只想着教训教训爷爷,才扔的石灰,俺没撒尿,没想着害爷爷……”甚至出现了失禁。
叶广皱皱眉头“立刻让人刊印,全城搜捕。”说着对从隔壁福舍走出来的中年人笑道“白镇抚不愧是仁智殿的供奉,果然了得。”
“份内之事,能够为本卫出份力,卑职不胜荣幸。”白镇抚谦虚的回了一声。
皇明不设翰林图画院,所有宫廷画家寄禄于锦衣卫,隶属于御用监,供职于仁智殿、文华殿、武英殿三殿。此人名叫白石,一年多前依靠一手铅笔入画的本事,授为锦衣卫百户所镇抚,供职于仁智殿。三日前的大案,不但引起了锦衣卫的同仇敌忾,还引来了刑部和都察院的重视,东厂的耻笑。为了保住面子,身为锦衣卫当家人的叶广这才经人介绍,从御用监请来颇具争议的白石协助案件侦破。
说他颇具争议是因为从古至今,作画都讲究的是意境,虚实相生,皆成妙境。哪怕是写实也要服从于作者的意境。可是这位来自苏州的白镇抚却不同,他的画从来都是呆呆板板,听说和某些异族画类似。若不是拥有一手足可以假乱真的画像之法,早就被轰出京师了。
叶广点点头,对跟在身旁的亲信千户侯能说“替俺送白镇抚,待来日抓住此獠,白镇抚当居首功。”
侯能应了一声,引着那白石向外走“白镇抚这手活绝了,画的跟真人都一样。”
“雕虫小技,怎敢班门弄斧。”白石谦虚一句。
“这可不是小技,是真本事。”侯能反而不答应了“有了这本事,俺们抓贼就简单了,只要谁见过这贼,讲给白镇抚,画像一出来,人就没跑了。”
白石不过是自谦,如今看侯能态度认真,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毕竟谦虚的目的并不是惹人不快“如此,卑职不胜荣幸。”
“侯千户。”刚刚走出北镇抚司狱,身后传来了于勇的声音。
“于千户何事?”侯能停下脚步询问。他和于勇虽然都是千户,可侯能是东司房的佐二官,于勇不过是巡城千户。
自成化十四年起,朝廷每季各委派千户5员、百户10员、旗校250名分管五城和分巡城外,拢共五百人。于勇巡视中城只是差谴,而侯能却是锦衣卫最核心的东司房锦衣佥书,地位相差千里。
“卑职正好要去上值,不如就由俺来送送白镇抚吧。”于勇笑着凑了过来拱手行礼。
“好吧。”侯能哪里听不出于勇话的意思,这厮想蹭马车。不由对这色目人充满鄙夷,却还是答应了。
身处锦衣卫中,第一要记牢的就是,卫内能不得罪人就千万不要得罪,哪怕对方是堆烂泥。因为你不晓得啥时候就会乾坤颠倒,落在人家手上。而第二要记牢的就是,一旦得罪人就往死里整,千万不要留给对方死灰复燃的机会,否则被挫骨扬灰的就是你。
“回头俺请。”于勇笑呵呵的拱手道谢,然后为白石引路“白镇抚请。”
白石同样以为这位锦衣卫千户是掉身价的想蹭车,可很快发现错了“修园子?”
“是。”于勇笑着说“俺听闻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白镇抚来自苏州,又擅长绘画,画出来的人像就跟真人一般。想来是不会差的。”
“卑职倒是可以帮助千户设计。”白石想了想“可是卑职还是要先讲明白,我的设计理念和别人的不一样。”
“啥叫设计理念?”于勇听不懂“俺就是个大老粗,啥也不懂,总之白镇抚说咋整,俺就咋整。”
“不如哪天于千户有空,俺跟着千户到府上看看,然后再作打算。”白石谨慎的提议。他为的是广结善缘,可如果设计出来的图纸人家不满意,就违背他的初衷了。况且他对东方艺术并没有研究,倒是熟悉巴洛克,后现代之类的,就怕于勇接受不了。
“不敢称‘府’,只是一处破院子,白镇抚愿意看,自然啥时候都行。”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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