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打了个电话,所以您驳回了我这份申请?我可以这样理解吗?”沈弼听完摩尔斯的话,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望向摩尔斯问道。
摩尔斯点点头:“如果你不想考虑更深一些的问题,单纯这样理解也可以。”
“银行是经纪机构,我们借钱给人们,或者吸纳人们的存款,我们该始终记得,不能让其他因素影响这最基本的两点,借钱的人,不该问他是中国人,或者英国人,甚至是印度人,中国人宋天耀信誉良好,拥有固定资产,并且行业前景一片光明,自然可以是得到我们重视的优质客户,而林家,现在除了那些地皮,还拥有什么?只有同英国人的所谓友谊,摩尔斯先生,如果你考虑与林家交朋友,就该去俱乐部,而不是坐到这个位置上,仍然考虑对方的友谊,现在,你坐在这里,最该考虑的是,汇丰的利益。”沈弼语气非常严肃的对摩尔斯说道。
他崇拜摩尔斯,摩尔斯也的确曾经拯救过汇丰,但是沈弼不认可如今汇丰对待中国人的方式,非常不友好,或者说,歧视,这代表汇丰把无数储户拒之门外,出于自己的身份和对汇丰的归属感,沈弼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摩尔斯。
摩尔斯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你觉得汇丰就该到处借钱给中国人,不去管他们做什么?一个是多年来与英国人做朋友,并且在伦敦拥有一定知名度的林孝和,一方面是个投机取巧冒出头的中国小子,我帮助英国人的朋友,就是损坏了汇丰的利益?小子,我给你个机会向我道歉,作为绅士的我,已经考虑到你这份申请被驳回的感受,给了你尊重,但是你显然不尊重我,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我只是不认可您的话,借钱给林家,借钱给宋天耀,完全没有冲突,他们两方打的你死我活对汇丰有什么影响?没有,为什么不能把钱借给双方,我们只是按时收取利息就可以。”沈弼调整了一下语气,对摩尔斯说道。
摩尔斯灰蓝色的眸子盯着沈弼,语气不善的说道:“小子,你才在香港呆多久,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需要一部分中国人拥有与英国人平等交流特权,但是不是准备把香港所有的中国人都当成平等的同类对待,你的客户本来有机会进入这个范围,但是不巧的是,他得罪了林家,林家的特权是英国人赋予的,就得让其他人知道,除了英国人能针对林家,中国人,不行,行了,出去吧,我的茶可能不太适合年轻人的口味。”
沈弼脸色难看的站起身朝门外走去,都忘记了同摩尔斯告别行礼,可是走到门口,沈弼又走回来,站到摩尔斯的面前:
“别用在香港定居的时间来判断我对香港的了解,摩尔斯先生,你们这些在香港,中国定居多年的英国人,自诩为了解中国人,对这座城市又了解多少,是啊,来汇丰银行存钱开户,必须是高等华人,必须之前就有汇丰其他客户担保,现在,我的客户,因为与您的高等华人朋友出现生意上的冲突,你可以驳回我的借款申请,为此哪怕不惜损失三千万港币借款的利息,让那些钱在汇丰的钱库里继续发霉!”
摩尔斯被沈弼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刚刚探手拿的雪茄都不小心掉在桌面上,他想不耐烦的打断对方的话,让这个鲁莽失礼的混蛋滚出自己的办公室,可是沈弼却没有给他张口的机会,继续语速极快的说道:
“我努力学习中文,我走遍香港和九龙的大小中国工厂,我看到大多数工厂仍旧习惯把钱存入中国人的钱庄,中国人的银行,哪怕那些钱庄银行的运转并不稳妥,随时可能关门。为什么?因为一家小工厂整年的存款可能只有几万港币,对汇丰不值一提,但是你们这些定居香港多年的英国人有没有想过,香港所有小工厂的现金存款加起来,比那些大富翁的资产要多太多!一个高等华人家族,能拥有他妈的两千七百二十四家小工厂吗!我在参军时都明白一个道理,在战场上,是选择与一个只懂纸上谈兵的将军做朋友,并肩作战,还是一百名身经百战的士兵做朋友并肩作战,你有个将军朋友,也许会让你高人一等,彰显你的社会地位,但是在战场上那完全没有用,当敌人冲上来时,将军只懂体面的投降,那一百名士兵却能陪着你发起冲锋!这个问题,用来这里一样合适!林家就是那个屁都不懂的将军,他们的投资杂而乱,躺在高等华人的位置上享受与英国人平等对话的特权,而宋天耀和那些不被你们认可的普通中国人,就是那些在商海里不断积累经验的士兵!如果汇丰真的继续在把中国人分成阶级,下场就是被敌人重重包围,等着举起白旗投降。摩尔斯先生,我很崇拜……”
“给我他妈的闭上嘴!小子!”摩尔斯被沈弼的一大段话气的抓起雪茄朝沈弼丢过去:“要么滚回去写辞职报告,要么你就等着接到去马来亚沙巴分行工作的调职书!等你在沙巴学会道歉,记得英国人该有的礼貌时,我会考虑把你再调回来!现在,带着你那金钱至上利益至上的念头,滚出我的办公室!”
沈弼说完自己想说的话,整个人似乎平静下来,朝被自己激怒的摩尔斯稍稍欠身:“好的,摩尔斯先生。”
走出摩尔斯的办公室,沈弼双脚有些发软,不过嘴里仍然对自己说道:“银行是纯粹的金钱机构,借钱给别人,或者替别人存钱,银行是中立的,不该受政治,人种之类的影响,唯有利益至上,该死的沙巴分行,等着我吧。”
宋天耀接下来怎么样,与他无关了,他作为宋天耀的汇丰客户经理,真的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