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站着不止黄子雅,贺贤在六七个保镖的簇拥下快步进了房间。
“贺先生?”宋天耀吓了一跳,自己这种小角色,不值得贺贤晚上特意来见自己。
贺贤脸色有些阴沉,等客厅门关闭,他朝宋天耀摆摆手,自己坐到沙发上:“借你的房间躲一晚清静。”
“出了什么事?”黄六凑到自己三哥黄子雅身边,轻声问道。
“关闸那里,黑鬼士兵同解放军开枪打了起来,又各自朝对方射了几十发炮弹,搞到现在关闸关闭。”黄子雅看了一眼沙发上阴着脸的贺贤,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对黄六说了一句。
旁边的宋天耀也听到了这番话。
贺贤此时想要探手取了支香烟,宋天耀从旁帮他点燃,贺贤鼻孔里冒出两道烟柱:“本来想明日再见你,没想到家里,公司各处电话响成一团,所以干脆来这里躲清静。”
“澳督想让贺先生难做?”宋天耀在旁边坐下,对贺贤说道。
贺贤点点头:“我这个位置难做,鬼佬敢开炮,是算准好多大陆急需的物资要靠澳门关闸运进去,开炮前不同我打招呼,事后想让我出面……蒲你阿姆……漏了件事,训正,你现在马上带人去南华公司,关闸现在戒严,码头临时封闭却没关系,拿我的名片让陈五黑在码头找条快船,其他事先不要管,把南华公司的那些大陆同志先平安送出澳门,不能让鬼佬扣住他们。”
“知道。”黄子雅伸手去拨电话,贺贤开口说道:“你亲自带队去,不能出了纰漏。”
“贺先生,你这里……”黄子雅听到贺贤让他亲自去连夜送人,有些犹豫。
贺贤弹了一下烟灰:“我这里无所谓,大不了今晚都不离开酒店,鬼佬也好,国民党也好,总不能架起大炮把我的酒店炸平,去吧。”
“照顾好贺先生。”黄子雅扫了一眼房间里的其他保镖,自己一个人出门离开。
宋天耀对其他的事无所谓,他也插不上手,可是唯独码头被关停这个消息让他有些郁闷,自己果然不能来澳门这个鬼地方。
贺贤的确颇能沉得住气,一个电话也不打,甚至还让人去取了一副象棋,坐在沙发前与宋天耀下象棋,直到都已经临近凌晨,贺贤才去了主卧室睡觉,宋天耀则回了次卧休息。
直到第二天清晨起床时,宋天耀注意到黄子雅已经重新出现在贺贤身边,贺贤正在客厅里打出一个电话,电话那端是谁宋天耀不清楚,不过显然是贺贤的亲信,贺贤握着听筒说道:
“我哪有时间见他,我现在正在同香港来的朋友谈生意,没时间,最少要谈两天时间!不要以为澳督就能在澳门就是无所不能,这次炮击是鬼佬先开炮,我已经收到消息,大陆已经调集了一个师解放军的兵力,在关闸北面架起了大炮,随时准备万炮齐发,武力收复澳门!就算不收复,以后澳门的粮食,饮水,蔬菜不用再想从大陆运进来!让澳门十几万人去澳督府向鬼佬买,他妈的,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中国人面子,想关掉关闸卡死物资?我让澳门这些鬼佬连一片菜叶一滴水都吃不到!不止关闸关闭,澳门各个码头上,运载生活物资的船只也都让他们全都开去公海,哪个没有商会的命令,我的命令,敢私自在澳门的码头卸货,等事后别怪有人炸掉他的船!我倒要看看,十几万人暴乱,鬼佬还能不能坐得安稳!”
说完,贺贤挂掉电话,招呼走出来的宋天耀,声音洪亮的说道:“阿耀,刚好一起吃早餐,本来说上午准备带你见见罗保,现在出了事,委屈你一下,他身份特殊,澳督很多事都要靠他出面解决,现在主动见他,鬼佬方面马上就能大小声,不能给鬼佬这个机会,等罗保来求我,往日我同他不分彼此,见面再寻常不过,不过这时候,大家各属一国,该有的态度总要有一些,不能让鬼佬觉得中国人好欺负。”
“我也是中国人,贺先生怎么说就怎么做。”宋天耀对贺贤说道。
贺贤嘴中的佩德罗—罗保,就是宋天耀这次要见的人。
佩德罗—罗保,澳门土生葡人,澳门经济局局长,与贺贤一起掌握着澳门黄金专营权,被称为澳门金王,澳督代言人。
林希振与罗保在澳门是死对头,林希振曾向澳门殖民政府及十六位参与定制澳门法律的澳门大律师递交请愿书:书内宣称自己做鸦片生意以来一直奉公守法,履职尽责,而澳门鸦片专员罗保则连同他人试图不择手段夺走自己的鸦片专营权,罗保此人,贪污受贿,以权谋私,望澳门政府严肃查处,如此请愿书未获得满意答复,不日便会前往巴黎,纽约,里斯本,香港等地请愿,向西方国家宣告澳门殖民政府统治之腐败,之黑暗。
这封请愿书,让佩德罗—罗保名誉大损,数年都未曾翻身,直到二战爆发才再得到重用机会。
这封威胁意味浓烈的请愿书最终以澳门政府服软,保证林希振鸦片生意不会受影响之后,没有被公开到西方各国,不过请愿书事件半个月后,如愿保住澳门鸦片专营权的林希振,被杀手持冲锋枪射杀于香港威灵顿街,横死街头,林家彻底退出澳门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