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琮从未质疑过他对主人的忠诚。
主人悉心培养他,他视主人如父如兄如爱人。
明琮没有亲朋故友,他的记忆里满满当当只有一个人的影子。那人生了张温和俊美的脸,双眸好似秋水,平静深沉。
他曾不厌其烦地教自己用剑,曾温柔地为自己上药,曾抱住从围墙上一跃而下的自己。
明琮神色恍惚,脑海浮现出的零碎画面飞速地从眼前划过,像一颗骤然消逝的流星。他徒然追着那颗流星,最终却来到一片死寂荒芜的荒野。
他陡然失神的模样,被外头的两个守卫看去。一人讥笑道,“不过一个下贱玩意,以为傍上主子就能飞上高枝。”
“不知是靠这张女人一样的脸,还是床上的功夫,才得到主子的欢心。你说,等主人将人遗弃,咱俩是不是能尝尝主子尝过的味道?”
肆意的笑声戛然而止。
靠近囚笼的那个守卫下意识后退。他看见明琮抬起眼睛,脸上露出一种狠戾的神色,艳若桃李的脸霎时间布满戾气,竟好似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只能让人仰首跪拜的人。
仿佛错觉一般,那种鹰隼般的眼神稍纵即逝。
守卫咽了口唾沫,生硬地挤出讥讽的表情,“横什么横?死到临头的人了,还装自己是什么大人物?”
话音刚落,守卫二人神色突变,面色涨红,双目瞪着前方,恍若瞧见可怖的怪物。
“呃……呃。”
不多时,俩人大力扼住自己的脖子,竟将自己活生生掐死。
守卫倒在地上,后头走来一人。这人白衣纤尘不染,眉心的莲印为温和的脸增添几分不容抗拒的庄严。
清斐走至牢笼里,白衣与肮脏阴冷的牢笼格格不入,扎眼得很。可明琮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甚至对方才的异变,他也没有察觉到,那双湿漉漉的黑眸此时毫无神采。
清斐半蹲着身,抚摸明琮结着血块的黑发,又取了颗治伤的灵丹喂入他的口中。
明琮身上的枷锁自动脱落,渗血的伤口肉眼可见地转好。
“明琮,”清斐温柔地叫唤明琮的名字。
明琮一动不动,思绪不知陷在何处,竟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如若平时,明琮早已感激涕零地跪在清斐脚边。
清斐以为明琮心绪低落,不愿开口,便笑道:“前些日子,我不知中了什么魔障,竟这般惩罚你。我早就后悔了,但又不敢来见你,才拖到今日。”
明琮仍旧没有回应,清斐有些不耐地挑起眉梢,语气仍旧温柔,“这次是我错了,我定会好好补偿你。”
清斐撩起粘在明琮脸颊上的黑发,将头发绕至耳后。明琮的脸清晰完整地映入清斐眼中时,清斐才察觉出异常。
明琮好似抽了魂魄的木偶,徒留一具肉身。
“明琮?”清斐眯起眼睛,扬高音量。
明琮这才抬起头,游走的目光许久才凝聚在清斐脸上。明琮微微张开嘴唇,眼中浮起一丝疑虑,“你是谁?”
话才出口,明琮从魔怔中醒来,认出眼前的人,匆忙跪拜。
清斐嘴角噙着的笑,第一次消失得干干净净。
“主人,我自己都不知,为何会说出那番话?”明琮跪在地上,神情激动地说。
清斐站起身,目光垂下,落在明琮身上。
许久,他才勉强露出笑容,“无妨,你好好休息。”
清斐拂袖而去,回到地宫里。
烛台被一阵莫名的罡风吹倒,蜡油倒了一地,大火腾腾燃烧。清斐面无表情地望着那汹涌的火势。
瘦长的黑袍人慢步走来,恭敬地朝清斐行礼,“清斐大人,按您的吩咐,已经收拾干净了。”
灵璧及其一家人,尽数死绝。宗盟查起来,也只能查到少女父亲修炼时走火入魔,将一家老小屠杀殆尽。
清斐没有回应。
“清斐大人,人都死了,再没有生气的必要,”黑袍人说。
清斐回头望了黑袍人一眼,那目光再没有披上温和的伪装,冰冷刺骨,竟令黑袍人如芒在背,噤声不语。
“九尾对人的控制可持续多久?”
寂静的大殿忽然响起人声,遮掩住焰火细微的噼啪声。
黑袍人回应道,“少则十数年,多则几百,有人终其一生,被九尾篡改了记忆。您这么问,莫不是……”
清斐转身,冰冷的目光直视黑袍人。
黑袍人止住了多余的话。
“我要去禁地一趟,你同我前去。”
黑袍人应了声“是”,退避到柱子旁的阴暗处。清斐一问,黑袍人已经猜测出他心情不佳的原因,想必是因清斐身边那条好用的狗不听使唤了。
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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