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这样答应人家啦?”
当天晚饭的时候,海礁筋疲力尽地坐在餐桌前,听小妹海棠说起今日祖母马氏前往邻居金家拜访的经过,就忍不住冒出了这句话。
马氏有些讪讪地:“额还能咋办?难道要说不行么?人家客客气气地,也不摆架子,额还能当面赶客不成?”
“孙儿不是这个意思。”海礁抓了抓头发,“阿奶您不是一直不想跟那位麻嬷嬷打交道么?说她在宫里待了几十年,又是侍候太后娘娘的人,一定很重规矩。您怕在她面前失礼,会被挑剔,因此决定非必要就不跟她打交道了。她搬进金家那么久,您虽然象其他邻居那样,隔上几天就会送点东西过去,但从不会当面跟她交谈往来。若不是为了小金,您今天是绝不会主动上门的,没想到您还能把人邀请到家里来做客。这叫孙儿如何不吃惊呢?”
马氏有些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额没有不跟她打交道,这不是不熟么……再说当初额是在周家三房跟她头一回见面的,为的就是马老夫人的官司。马老夫人顶着额娘家的姓氏,闹出了这么大的丑事,额如今想想都没脸见人。旁人不知内情就罢了,这位麻嬷嬷却对马老夫人做过的事门儿清,还知道马家为了争马老夫人留下的私房,一直闹腾个没完。额也是姓马的,怎么好意思在她面前露脸?”
海棠抬眼与哥哥海棠交换了一个眼色,都忍住笑没说话。
他们心里清楚,马氏确实为马老夫人与马家人做的事生气了,嫌他们丢脸,但她嫁到海家都几十年了,唯一的亲兄长并未参与马老夫人遗产之争,那其他马氏族人闹出来的笑话,又与她何干呢?她只会议论几句闲话,却不会为此羞于出门交际。
马氏不愿意主动跟麻尚仪打交道,其实还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之故。
马氏出身长安小官员之家,从小也熟习礼仪,但毕竟还达不到高门大户的标准,因此在这方面并不是太讲究。她只有在长安城生活的那十几年里,与周家这样的大户打交道时,会对自己的举止礼仪要求甚高。可她过后就前往边城生活了,那里哪儿有那么多规矩?她早就松懈了下来。
哪怕家里有许多读书人在,可在瓜州那些年,她常常会只带一个侍女上街买菜,或是跟丈夫与表小叔子的友人们在一间屋子里吃饭,连扇屏风都不摆。
回到肃州后,海家门户稍稍严谨了些,但海棠一个小女孩,也是可以在禀明祖父母后,便跟着兄长或带着侍女上街玩耍去的。
等海家人回到长安,这里是繁华大城,礼教比边城更为森严。马氏一回来就遇上娘家亲人,过后还把自家大姐的旧仆收入麾下,每天听马有利家的说些规矩礼数什么的,耳濡目染下,作风重新变得保守。海棠在肃州可以随意出门,在长安却只能宅在家中,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马氏其实也知道,自家规矩就算比从前更严格了,也依然比不过长安本地的世家大户。可她自己也在边城随意惯了,没什么特别的需求,她实在不想给自己添枷锁,因此对外礼数会讲究一些,但在家里还是照惯例行事。
这样的作风,若遇上重视规矩礼数的宫廷嬷嬷,肯定会被人挑剔的。
金嘉树原本的举止礼仪已经很好了,马氏压根儿就没觉得他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认为他与自家孙子都一样斯文优秀。可麻尚仪一搬进金家,不用半个月就把这孩子调教成了书香世宦之家的贵公子。以麻尚仪的眼光,想必一定会觉得海家人的礼仪不周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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