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他就是受到大爷爷的故事感召才去当兵的,不过,小叔当年去当兵也不容易,上山下乡的年代,人人都想当兵。
小叔苏放能在部队服役,并且顺利复原转移到地方公安系统,能力自然不用多说。
大爷爷的牺牲,对于爷爷苏德章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心理创伤,长兄如父,苏亦太爷爷早逝,兄弟两人被母亲拉扯长大,期间,受到一些叔伯的资助才得以上学,然而,兄长却在他还没成家的时候就已经为国捐躯。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还好,这是兄长的选择,国家陷入危难之际,军人只当马革裹尸,那个年代,为国捐躯的也不止他兄长一人。
然而,前些年苏德章却因为兄长的事情受到了冲击,对于他来说,却让他极为心灰意冷,这也是他为什么离开教育局,返回一中担任校长的原因。
不过这些事情,不需要后辈来背负。
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大孙子也顺利考上北大研究生。
整个国家也开始缓慢的进入正规。
一切都是苏德章期待的好。
“从你们这一代开始,咱们苏家也勉强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之家了。”苏德章望着自己的孙子轻缓得说道。
这是老爷子的谦虚了。
苏家祖上读书人,也不少。
只是近代落寞了。
到了他们那一代才会恢复,如果他大爷爷不弃笔从戎,那现在再差也是中大教授。
但人生的选择就是如此,苏德章想不到自己的兄长会去当飞行员,也料想不到自己的孙子会去学考古。
跟天马村一样,苏亦一家人会苏家村同样也需要摆升学宴。
苏德章这些年都住在会城镇,但苏家村有事同样也需要回来,老宅子也都有叔伯帮忙打理并没有荒废,这里终究是他们的根,落叶是需要归根的,虽然老爷子有点像天马村的上门女婿,常年住在天马村,但他终究只是像并不真的是,不然,苏亦他们早就入天马陈氏宗谱,改为陈姓。
当苏亦返回会城镇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
结果,一回会城镇,就被教育局的领导找上门来。
除了招生办主任,还有一副局长,这阵仗不小了。
随同的还有记者,要采访苏亦。
对此,苏亦也没有拒绝。
当记者问,他为什么会选择考古的时候,苏亦还是同一套说辞,先说梁启超先生再说梁思永先生,然后继续说到考古。
到了考古部分,就先从甲骨文,说到殷墟,再说到二里头,二里岗,然后扯到夏商周,等记者给他绕晕的时候,苏亦才给他科普广东考古的现状,最后得出一个结果,国家百废待兴,各行各业都急缺人才,考古行业也是如此。
当记者问,他有没有话对后来者说的时候,苏亦很配合的说,“加油,欢迎来北大,最好选择考古专业,嗯,我也不会说别的了。”
说着还给对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如果此刻还有一个矿泉水瓶加几个馒头的话,逼格就更好了。
奈何,只有茶缸跟陈皮水。
这配置,也还行。
当记者提出拍照的时候,苏亦更是不会拒绝。
一点都不躲避镜头,也不害怕曝光身份。
这年头,曝光啥啊。
地方报纸的传播也只局限于他们这一带,再远就是省内,全国性的报纸,没有。
至于苏亦的名字,也早就上了报纸。
他们研究生录取通知书还没到的时候,报纸已经刊登了他们的名字。
要不是他前段时间,窝在考古工地,他家的门槛就被记者踏坏了。
然而,当招生办主任提议让他乘坐花车游街的时候,苏亦想都没有想就拒绝。
状元游街,在古代很盛行,在前世也很盛行,然而,偏偏在七十年代不盛行。
因为这年代,游街给民众带来的阴影太大。
苏亦才不想当新会考研彩车游街第一个人。
好在招生办主任也只是提议,没有强制,见到苏亦不答应,就说,“要不,小苏你有时间到各个中学帮忙做一下演讲如何?”
“演讲?什么演讲?”苏亦问。
领导解释,“主要还是关于高考方面的,自从恢复高考以后,大家都心存疑虑,大学那么难考,还该不该读书?很多人连续考两次以后,心态就有些崩溃了,然而,更多人还打算继续考,都是一些年轻人,耗费大量的青春在考大学,生活却过得极其的艰难,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很多知青考不上大学,返回城里之后,白天上班晚上学习,也一门心思想要考大学,但大学怎么考,实际上,大家都一头雾水,我们教育系统里面毫无头绪,所以局长就想到你了。毕竟,当时你考上北大研究生,给我们留下的太深刻的影响了。”
苏亦没有立即答应,“这事,我得问问我爷爷,而且我很快要去北大报道的,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
招生办主任点头,“嗯,这是应该的,你先问苏校长,如果不放心的话,咱们可以先从一中开始。”
苏德章怎么说也当过副局长的人,属于他的领导,必要的尊重还是要给,要是苏亦不愿意或者苏德章不愿意,他一个招生办主任再怎么使劲都没用。
实际上,老爷子就在院子跟教育局的副局长在聊天呢。
得知这事之后,就当场拍板,“我们一中来安排吧,到时候,就让苏亦做一场学习心得报告就行。”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老爷子只给苏亦一天的准备时间,就赶在周五下午给他在一中的风采堂安排学习心得报告会。
风采堂是北宋名臣余靖的后裔的家族堂号,而一中的风采堂原是余氏族人将建于明末、祭祀余靖的“余忠襄公祠”旧祠堂拆了重建而成的。
由台山荻海(现属开平)人余清江设计,民国23年(1934年)奠基,民国26年竣工。
用砖、石、混凝土仿古构造,歇山顶,重檐。
歇山顶是古代建筑最为常见的屋顶样式之一,分为单檐跟重檐两种,而重檐歇山顶如果没有概念的话参考天安门便可。
在古代,建筑屋顶的样式有严格的等级限制。重檐歇山顶,只有五品以上官吏的住宅正堂才能使用,只不过后来礼制崩坏,民宅开始使用歇山顶。
但放在古代,重檐歇山顶依旧是高贵的象征。
风采堂现在是一中的图书馆,平面结构为12柱,平面结构为12柱,进深3间。总面积为352平方米。
还别说,面积挺大的。
然而,等苏亦做报告的时候,发现地方还是有点太小了。
因为计划有变,原本只是安排毕业班的学生来听报告,变成了整个高中部。
后来,几乎变成了全校。
因为初中部老师也想去看,他们的理由很充分,苏亦是初中毕业就考研的,初中生也可以听,万一听了报告以后可以再来一个呢,就赚大发了。
这种可能性虽然很小,但谁也不敢笃定就没有。
最后闹到了校长办公室,苏德章也没法子,只好同意,毕竟是自家孙子的报告,人数当然多多益善,场面当然是越大越好,唯一的前提是苏亦不会怯场,然而,以苏德章对自己孙子的了解,这种场面还太小了。
所以,苏德章早就做好预案,报告现场从风采堂转移到旁边的新会书院。
这个时候,书院还属于一中的校舍,并没有被拆分出去。
跟风采堂一样,书院一开始并不是学堂,书院的前身是县衙所在地,民国初年,袁世凯为了筹集军费,要求各地变卖公产,时任新会县知事便以县衙破旧为借口公开拍卖,然后开平的余姓大族就打算投标了,因为风采堂也是余姓后人的宗祠。
一个外地人过来投标,新会本地人当然不肯,于是,有识之士筹钱投标,不能便宜外地人,才把县衙拍下来,决定兴建书院,为新会培养人才,惠及各乡子弟。
于是,苏亦的今天这场学习心得报告会就从新会书院开始讲起。
他坐在场上,环绕四周之后,问,“在场的诸位,知道咱们新会书院前身是叫什么吗?”
“阖邑书院。”
台下众人答。
显然,大家对书院的历史并不陌生。
“那么大家知道书院是什么建成的吗?”
“1918年动工,1927年建成。”
这一点,台下的学生并不陌生。
实际上,苏亦他们入学第一课就是由校长讲新会一中的历史,这些确实不会忘。
书院一开始就是又各氏族出资合建,所以一开始院曾供奉全县94个姓氏的3721个神位,所以一开始也被称为百姓祠。
只不过后来因故,被清空了,毕竟这玩意属于封建残余。
因为新会为侨乡,书院也不像传统的书院建筑,而是采用了木石砖瓦结构的晚清岭南祠堂风格建筑,而且,还是由着名的华侨建筑师林护设计的,林护其人也是挺有才华的,曾经设计了广州沙面万国银行和梧州中山纪念堂,林护虽然没有吕彦直出名,但作品还是不少,而且在新会却是大名人。
所以,整个书院的建筑融入了大量的西洋风格,其规模在岭南仅次于广州陈家祠。
建筑面积比风采堂大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报告会会被挪到这边的缘故。
关于苏亦的几个问题,大家都可以答出来,然后苏亦又问,“那么有谁知道,新会书院这几个字是谁提的吗?”
这一下子就把众人给问哑火了。
苏亦也不为难大家,给他们答案,“是广州光孝寺的原主持铁禅大师题词的,这一点,书院内就有些介绍,结果大家却疏忽了。这样一来,老师的作用性就体现出来了。就好像考试一样,有了老师引导,我们才不会一头雾水,如果在课堂上认真听讲,则事半功倍,比自学效率高太多了。所以,诸位要珍惜在课堂的每一分每一秒的机会。”
这其实都是套话,大家并不都全信,台下就学生质疑了,“学弟,你也不是听老师讲课而考上北大的啊。”
“错了,我的老师很多,我奶奶是咱们一中的语文老师,爷爷也是一中的老师,妈妈爸爸是老师,叔叔是老师,姑姑也是老师,我全家除了小叔之外,都是老师,所以我是个例,不合适大家,但老师的重要性却不能忽略的。至于,我爷爷,也就是咱们一中的校长,我想大家都应该熟悉了,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他这话一出来,台下一片哄笑。
所以苏亦今天这场演讲的题目其实也可以叫《我的爷爷是校长》,这是玩笑,实际情况是这个年代资料有限,学生自习效率极为低下,拼的就是师资,这个方面新会一中并不弱于全国的任何地方。
就好像他爷爷,以前就是大学教授现在回来一中当校长,这待遇,后世基本上没,在这年代却可以有。
说到这里,台下还有学生打算提问,就被苏亦制止了,“后面还有提问环节。”
说着,他又问,“说到校长,大家知道咱们一中的首任校长是谁吗?”
“谭镳!”
“谭校长。”
“是的!就是谭镳校长,他是咱们新会人的骄傲梁启超先生的表兄,光绪十五年中已丑恩科乡试第九名举人,参与公车上书,推动了维新变法。在任校长期间为咱们新会的人才培养做出来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所以他也是我们一中人永远的校长。我是学考古的,广义来讲也属于历史学,所以,我今天的报告会更多还是从历史方面来说跟大家分享我的学习心得。”
谭镳是新会的名人,这点毋容置疑。
然而,他最让苏亦印象深刻的,除了他是一中的校长之外,还因为他在考古方面的造诣。
1916年广州东山龟岗发掘古墓,他断定为南越王墓冢。
这也是广州发掘的“赵胡墓”的由来。
一开始,关注此墓的谭镳经过考证,推断此墓为西汉南越国时期的“贵人”墓,并根据墓中玉璧的出土,提出了“赵胡墓”的猜想,但当时并未下定论。
结果,另一位金石学家蔡守在十五年后回顾该墓的发掘时,引用谭镳呈文,但却将谭文中“必南越贵人”改为“必为南越王者”,后来蔡守还将刻字木板的拓片寄给王国维、罗振玉、梁启超等着名学者以求证。
王国维从文献出发,提出汉代帝王墓葬使用的椁木为“黄肠”,故后来梁启超将这些刻字木板称之为“黄肠木刻”,这也间接认可了龟岗大墓为赵胡墓的观点。
此后学者多援引这一说法,将墓中出土的刻字木板称为“南越王胡冢出土的黄肠木刻”。
直至1976年,学者简又文在《西汉黄肠木刻》一文中仍肯定蔡守这一观点。
这个说法,按照现在的考古学来判定,是极为不严谨的。
然而,这也是一种猜测。
并没有下定论。
不能否定谭镳在这方面的造诣。
所以当苏亦把“赵胡墓”的由来分享给台下的一中学生听的时候,众人也一阵诧异。
原来我们的谭镳校长也干考古出身的啊。
谭镳当然跟考古不沾边,但他喜收藏书籍和文物。
黎昀在《谭镳所藏古物歌》中有“先生插架三万篇,嗜好日与古为缘”之句。他搜藏文物是为了考证历史,所写《冈州考》、《古钱谱》,有独见之处。
还是很厉害的。
分享那么多,目的就是一个,他们的谭镳校长很厉害,考古很重要。
“我今天之所以说这些,就是想告诉大家,咱们一中是怎么来的,在一中的建立过程中,又有哪些前辈做出了何种的贡献,咱们新会读书人有如此良好的读书环境是来之不易的,是我们的先辈用他们的智慧在给我们这些后辈铺路的,所以,我们不应该浪费这些先人的良苦用心,也正是因为有这些先人打下的良好基础,才有咱们新会读书成风的气象。”
在广东,都流传一个说法,东莞的拳头新会的笔?
新会的笔是怎么来的?
就是先人一代一代重视教育的结果。
从新会一中的建立,就可以管中窥豹。
“某种程度来说,咱们新会读书人不仅仅是为了咱们自己读书也是为咱们新会的未来读书,同样,扩大到整个国家来说呢,也是如此。”
“所以,说到这里,我顺带给大家说一些题外话,大家都知道咱们国家叫中国,然而,谁知道中国两个字最开始是怎么来的吗?”
顿时,台下鸦雀无声。
因为谁也不知道。
别说学生,就连台下的老师,知道的都不算多。
苏亦也不是想让别人告诉他答案,他只是习惯性提问,老师讲课都是这一套。
他很快就公布答案。
“宅兹中国,中国最开始的文字记载就是出自于何尊的铭文——宅兹中国。”
“那么大家听说过何尊吗?”
台下依旧很安静。
“没听说过也不要紧,我现在就给大家说一说什么是何尊,也顺带给大家介绍一个全新的大学专业——考古学。”
听到这话,台下的老师都忍不住笑起来。
还有不少的一中的领导都望向旁边校长。
不愧是北大考古学的研究生,三句话不离本行,句句都在打广告。
但是对于这种广告,说实话,大家都真爱听。
因为不管是宅兹中国,还是何尊,他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知道。
包括前来听讲的教育局的副局长以及招生办主任,这两位也是第一次听。
于是,苏亦就开始跟大家讲解关于何尊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