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能给我读书的机会,我哪还有资格讨价还价?再说,我也只是想上学,并不知道将来自己能读成什么样。能再读下小学四年级、五年级,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美事了,别的不敢再奢求……”
去上四年级之前,武文杰从没去过乡里。
头一天开学,是爸爸和村里另外几家的爸爸,带着几个娃儿一起去的。
开学典礼他们到晚了,坐在操场的地上,武文杰的心里突突直跳。
倒不是因为迟到,因为校长不但没有批评他们,还让大伙鼓掌欢迎,说知道孩子过来不容易。
让武文杰心惊肉跳的,是村里前往乡里去的那条路,艰难险恶无比,其中有一段,竟然是直上直下的悬崖铁梯!
在铁梯上,武文杰两只汗湿的手紧攥着横杆,两只光脚颤颤巍巍地在崖壁上找深浅不一的踏窝,而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沟壑。
一阵风吹来,铁梯乱晃,衣服翻飞,以至于他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吹下沟底。
第二天要去正式上课了,前一天一起参加过开学典礼的村里几个小伙伴当中,有两人跟家里表示不去上了。
而一起去的同学中,有一个孩子在当天下午回家的路上,不慎失手落崖,失去了性命……
武文杰在讲这段的时候,阿兰完全不顾及周边旅客的目光,边听边不断作出各种表情和手势,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强烈情绪。
武文杰自己则一直平静地讲着,并没有太动声色,与一旁的阿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难道你不害怕?你的家人采取什么措施保护你了吗?”阿兰待武文杰的讲述告一段落,突然插话问道。
武文杰点了点头:“我当然害怕,毕竟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我内心里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对我说,你应该去上学,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那你的安全怎么保证呢?”阿兰追问道。
“我家人采取了措施,当然不是由家长每天带我上学,他们没有时间和精力,家里几个孩子都等着吃饭呢。他们采取的措施就是,把我母亲的鞋给我穿。开始穿上还有些大,得用绳系着。没过多久,我的脚就长够尺寸了,穿上正好,不用再拿绳系了。后来,我的脚继续长大,这时鞋的前面已经磨破了洞,脚趾头可以探出来,这样还能接着再穿。”武文杰边说边抬起脚,指着自己的鞋来比划着讲。
阿兰听得眼睛也有些潮。待武文杰这次说完,他停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看到你现在的样子,真的想不到你曾经有过那样困苦的经历。”
“我的经历,在我们这一代人当中,应当是有普遍性的。在我们求学的那会儿,的确各方面条件都十分艰苦,那就是我们当时身处的时代。”武文杰缓缓地说。
阿兰突然欲言又止。
武文杰看出来了,便问:“您还有想要了解的吗?”
见武文杰主动问自己了,阿兰就干脆地说:“我想问的是,今天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呢?还是当年那个样子吗?有没有变化?变化有多大呢?再有,就是你的家人,比如父母,兄弟姐妹,他们现在还好吧?都在做什么呢?”
武文杰正要回应,忽然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