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要打电话过来,要我们认真过问一下?”看见岑新锐立地变化了的神态,老伍觉得奇怪了。其实,有些话她还没说,怕岑新锐受不了。城关镇的电话说得很严厉,要求一定要严肃处理岑新锐,至少目前不能让他招工招生。
看着老伍关切的神情,岑新锐回过神来。他镇定了一下,将在江力雄故居前和周八斤那不是对话的对话讲给了她听。
“我当是怎么回事,这不是瞎胡闹吗?”当知道事情的始终原委后,老伍也有点生气了:这伙人,当公社的干部是土鳖,啥也不懂么?尤其是那电话里颐指气使的态度,更是令她反感。不过,老伍毕竟是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干部,类似的情况见得不少,知道这类事是可大可小,全在经办人的态度,故此劝慰着岑新锐:“算了,你也别生气了,这事到我这就算完了,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看着老伍反过来安慰自己,岑新锐的气消了大半。只是一想到城关镇的这种举动,心里就不舒服。他觉得这世道是真有点令人看不懂了。要按某些逻辑,衙后街还有什么能够留存下来的?都给改得面目全非了,还叫衙后街吗?衙后街没有了,居民们引以为傲的文脉还能存在吗?由此,他不禁想起了前些年社会上流传的“新闻年年岁岁出,只有今年出得殊”那句话,看来,今后只怕还有不少出得殊的怪事会发生!
“小岑,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还是快点回去,争取今天把所有的事情料理好,明天去公社中学报到。”看着岑新锐有点走神的样子,老伍叮嘱着他,“只是今后说话要注意点,别让人揪住小辫子。”
“好的。”听着老伍的交待,岑新锐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他也想着赶快回集体户,把去公社中学前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
可他没想到,刚一走出公社大门,便遇见了集体户的同伴。生产队今天临时给他们派了到公社砖厂挑砖的任务,故此每个人都带着扁担箢箕。
“岑新锐,教革会找你什么事?”
“是不是有招生的消息?”
“该不是真要你去做民办教师吧?”
一时间,大家一齐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开了。自庞秀英被点名招工到省动力机厂以后,他们对所有关乎知青的信息都非常敏感,几乎睡觉都支着耳朵,关注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岑新锐耐心地望着同伴,待到他们稍微消停了些,方回答说:“是要我到公社中学做民办教师。”
“那好啊,”听着这话,马上便有人叫开了,“再也不要出工了。”
“可不,至少不会‘双抢',累个半死。”有人附和着。
“听说还有津贴。”还有人想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听着大家的议论,岑新锐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斜刺中,突然有人问道:“岑新锐,你说实话,是不是走了后门,怎么这样好的差事就落到了你的头上。”
岑新锐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的是那个总是喜欢和自己较劲的麻平。只是未及他开口,站在他身边的阙仁东便给怼了回去:“我说麻平,你怎么这样说话呢?莫非新锐的表现和能力不配当这个民办教师,非得走后门不成?”
“我不就问一下吗,问者不相欺嘛。”麻平不觉得自己的问话有什么不对,“再说,现在要办事,不走后门能行吗?”
“那你认定新锐这事是走了后门喽?”阙仁东顺着他的逻辑问道。
“我没有这样说。”麻平辩解着。
“算了吧,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阙仁东哼了声,“我看你就是嫉妒,可真要你去教中学,拿得起吗?”
“你——”听着这话,麻平很是气恼了,可一下子又不知怎么反驳。
“算了,你们别只顾着嚷嚷了,今天上午每人要跑两趟,耽误了时间可是你们自己的。”看着麻平和阙仁东又斗上了嘴皮,带队的生产队记工员在边上劝解起来。见麻平和阙仁东虽仍板着脸,但谁也没有再吭声,便对岑新锐说道:“你快回去收拾吧,乘着大队的打米站和榨坊今天都开工,你抓紧挑点谷子过去,顺便打点油。好在学校搭伙。”
“是的。”岑新锐点点头。他知道,但凡抽调到公社企事业单位的都要自己挑米带油的,
众人见状,将扁担箢箕揹在背上,向公社砖厂走去。
“我们走了,”记工员对岑新锐大声说道,见众人走了开去,复又小声说道:“你别将麻平的话当回事,队上的人早看出来了,那小子就是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在他看来,集体户的知青,为人最好的是岑新锐,不仅说话稳重、行事低调,而且真正有知识、能办事。不讲别的,单是那年上大堤,每晚睡觉前都给队上的民工讲一集水浒,真是让大伙过足了书瘾,而且这小伙子完全凭回忆,真是好记性。
要说,记工员的话也就是那么一说,却触动了岑新锐。适才麻平的问话,无疑充满了挑衅的味道,只是他不想因对方的找茬子影响了自己的心情,再加上铁哥们阙仁东已在替他出头,便隐忍未发。
只是他还是想不通麻平为什么要和自己较劲,这么干究竟能得到什么。放在过去倒可以理解,那是要在学习上一争高下,可现在不都成了知青么,不都是因为出身的缘故而不能招工招生,在集体户里空耗生命么,还有什么值得如此挤兑的?就算自己不做这个民办教师,也不一定会轮到他麻平啊,他这样干不明摆着是损人不利己吗?
唉——
想着这些,岑新锐叹了口气,低着头向生产队走去。他觉得自己可怜,麻平比自己更可怜。自己只是因为不能招工招生而不得不滞留在这个荒凉偏僻之地,可麻平呢?除此之外,还总是将眼睛盯着同伴,甚至稍有空闲便跑到大队部和公社大院去打听情况,时不时给自己评功摆好,还捎带着要贬损一下同伴,说他们不安心扎根农村怎么的,这又是何苦呢?这样做,也没见哪个公社干部对他有个稍好一点的印象,有什么好事会想到他。他难道一点都没想过大家都是衙后街出生、长大,一直学在一起、玩在一起,不应“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