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晚餐的高峰时期,熟食中心像是繁忙拥挤的集市,吃饭的人群像无穷尽的海浪,一波接一波,有匆忙吃完继续赶路的,有与家人朋友相聚闲聊的,所有的嘈杂声伴着碗盘的碰撞声都弥漫在湿热的空气中。
在熟食中心做兼职收碗盘的郭强推着小车忙碌的收着餐桌上用过的碗盘。他看到一张餐桌上放着一份吃了几口的印度饭,他也注意到这盘饭已经在这儿十几分钟了,也没看到主人。他心想八成是不吃了,看着那些转来转去找座位的吃客,他果断地把碗碟收了,没吃完的饭自然也成了垃圾桶里的上等品。
等他推着小车继续往前走时,突然一个刺耳的抱怨声让他止住了脚步。刚要回头看时,却感觉到有人已经拽住了他的小车。
“didyouthrowawaymyfood?(你扔了我的饭?)”郭强顺着声音望去时,撞上的是一双火烧火燎的怒目,一个人高马大的印度人。
“Sorrysorry,对不起,对不起...”
“Shit!Ihaven'teatthefood,andyouthrowitaway?Rubbish!(真是混蛋,居然把我还没有吃完的饭当成垃圾扔了!)”
虽然郭强也会一些简单的英语,但此时这些词在他耳朵里就是天书,不过从肢体语言和语气他也已经猜到了内容。情急之下,他本能的用华语为自己辩护着。
那个印度男人一脸的烦躁和不满,胳膊上刺青也像是怒气冲天,把郭强一贯的笑脸都吓僵了。
“Ibuy(我去买)一份新的foryou(给你)。”他支支吾吾地说着,转身想去对面的摊位想再给他买一份。
“what?Youwanttorunaway?OhmyGod!Whereisyourmanager?Iwanttocomplainyou!(你居然还想跑?我要去投诉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还一把拽住了郭强。
一直坐在旁边吃饭的柯逸菲和陆芸目睹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听口音他们判断小伙子应该是国内的北方人,看样子也是个老实憨厚的乡下人。当柯逸菲望向那双慌乱无助的眼神时,她心头微颤,虽然她厌恶男人,但是面对被欺负的中国同胞,从未有过的一股民族正义感让她满腔热血,她毫不犹豫的替身而出,站起来就向他们走过去。
陆芸也跟着过去了,她也依稀想起了有个印度人在一个摊位附近煲着电话走来走去的情形,那个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印度人。
柯逸菲用熟练地英语向印度男解释,他是想去重新买一份儿饭而不是逃跑,再加上陆芸在旁边提醒式的说刚才看到他一直忙着在打电话,是不是一时忘了时间。
印度男望着她们两个,眼里的怒火顿时灭了一半,停顿了下,似是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像是歉意又像是不服。他嘟囔了几句就扬长而去。
在一旁的郭强看得目瞪口呆,直到那个印度男走后,这才回过神儿,脸上僵持的肌肉顿时笑开了花。对着两位拔刀相助,柔中带刚的女侠,他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敬佩。
“谢谢你们,太感激了!”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都是中国人,不客气!以后小心些。”柯逸菲笑着说。
“中国人?”他的眼里闪过瞠亮的惊喜。“你们的英语说的太好了,刚才我都听傻了,真厉害!”说话时他的手搓着衣角,健硕的脸庞露出一道羞涩的笑纹。
“我们都是山东的,听你口音也像北方人?”陆芸问。
“是,我是河北的,那咱们也算半个老乡,今天要不是你们,我可能早被当成鱿鱼给炒了,一会儿我请你们吃饭。”
陆芸他们相互看了一下,噗嗤笑了。
“我们像是超级大胃王吗?”
郭强这才意识到她们刚吃完饭,一时的兴奋和激动让他思路混乱,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笑容越发羞涩。
“不是,不是,看我现在又高兴傻了!这个恩情我先记着,以后一定请你们。”
虽是初见,但他憨厚诚恳的笑给人暖意。
“你言重了。我只是不想看到中国人被欺负。”柯逸菲纠正到。
“不管怎样,是你们帮了我,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们,我每个周末都在这儿,以后咱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对吧?”郭强兴奋又殷切。
“也许吧,有缘自会再见。”陆芸和柯逸菲也笑着说道。
其实说起郭强,在他的朋友眼中他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今年26岁的他出身农村,家中老大,下边还有两个弟弟。因为贫寒的家境,初中时就缀学打工。五年前他通过中介加入外劳的大军来到南洋淘金。然而,新加坡的花花世界好像与他无关,他的生活中只有工作加班,他在烈日下搬砖砌瓦,他在风雨中扛箱送货,他在熟食中心收盘洗碗。他不怕吃苦,不怕被人笑话,只要能赚钱的话他都干,他的目标是赚钱后回家娶媳妇儿。
过早走进社会的他早就练成了一副百变之躯,这几年的爬滚摸打他也修出了自己的一套处世哲学,他的脸上永远荡着憨厚的笑容,他相信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口不骂谦卑心,凭着他的吃苦耐劳和圆滑乐观,他在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中颇有人缘,对各行各业的接触和了解在无形中也给了他最宝贵的阅历和人脉。
他的生活一直忙碌又平淡,直到今天的一个盘子风波彻底打乱了他所有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