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到底年轻,胆子也大,加上逃难这几天跟过街老鼠一样,如今有人跟他说话,他便姑且听一听。
冯冀跟他说了弟弟冯雍的事。
“冯雍这孩子自小就聪明,父亲教的东西他一学就会,那些阵法符咒他看两遍就能画出来。”
后来又说冯雍可怜,从小不受待见。
最后他说:“冯雍也是个可怜人啊。”
弘宁波啐了一口:“那你不可怜啊?你弟弟摆阵咒你,把你搞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冯冀哑了一下,半晌没说话。
冯雍的孽又何止是他这一桩,那成千上万的村民,谁又不是替他挡了灾呢?
冯冀沉默了很久,后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瘦的只剩骨头的手哆哆嗦嗦打开,就这月光摆了一卦。
弘宁波不信这些,只是看戏一样看他摆弄,甚至对他说的冯雍害他,都当成笑话来听。
但接下来冯冀说的话让他愣在原地。
眼前这个瘦弱的男人,将他的过往说的分毫不差。
当真是,分毫不差。
人都是慕强的,加上这深山老林太过诡异,让弘宁波的心跟着发毛起来。
“你…你真的会算卦啊?”
冯冀垂着眉眼,似乎是考虑了很久,抬头对他说:“你往西南走,走到最边,在邻水之地落脚,将来钱财无忧。”
“真的啊?我以后会变有钱啊?”
冯冀点头:“你命中有一劫一运,需要贵人化解,寻到那贵人,你此生大富大贵,寻不到…”
“存不到怎么样?”
“人财皆毁。”
弘宁波窒了一瞬,终于问:“贵人在哪?”
冯冀握着卦钱的手轻轻颤了一下,弧度很轻的松了口气。
最后的最后,冯冀向他道了声谢:“下葬之恩,没齿难忘。”
弘宁波后知后觉的想到什么:“不对啊,你给自己刨坟,谁给你下葬埋进去啊?你难道能未卜先知到我会来?”
冯冀只剩最后一口气了,点了点头。
“万事都有因果,你有贵人,我也有。”
弘宁波是冯冀的贵人。
这一场奇遇算是弘宁波人生中最大的转折,替冯冀下葬之后,他真的往西南之地走,走到最边界,正好也是邻水之地。
他便在这海城安了家,从一个年轻小伙变成了现在两鬓斑白的老人。
也确实如冯冀当年所说,钱财无忧,寻得贵人。
他握着佛珠起身,在屋里头的一尊佛像前拜了拜。
这么多年叫弘宁波学会了很多,也从一个不信鬼神之人成了信佛者,随着年龄增长,多了从前没有的敬畏之心。
他无数次思考。
霍隐那样一个顶级豪门的继承人,出门都是无数保镖随行,怎么会那么狼狈的出现在后海里,还受了那样伤?
那是能要人命的程度啊。
冯冀那一晚说了很多,在说冯冀天赋异禀的时候,也说了这世上有一种人。
命格及佳,带天命,气运不凡。
这样的人生来尊贵,有天神庇护,小人邪祟通通伤不了他,若放在古代,不是帝王之命也该是身居高位之人。
弘宁波觉得,霍隐就该是那样的人。
可这样的人,又如何会伤成那样,险些死在后海?
他轻轻的转了一下佛珠,轻念了一个名字。
冯雍。
虽说命数既定,无法更改,但冯冀说过,这世上还有一种人。
能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