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的人多数都比较热情,加上学雷锋行动的普及,穿着军装,拄着拐杖的谢长征走到医院外几步路的地方就被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中年男子拦下,带着他去了供销社。
“真巧了,我家也是一个闺女。”
那人听说谢长征的闺女现在在医院看病,他去供销社是为了买一些甜嘴的东西转移女儿的注意力,让她忘记伤痛,顿时就打开了话匣子,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和谢长征聊起了女儿经。
“你说生个闺女真的不如生个小子来的省心,我家一个臭小子,一个香闺女,那个小子怎么摔摔打打我都不心疼,反正是个男孩,皮糙肉厚些没准还是个优点,只要大体上管好,不要让他作奸犯科就行,可我家那个闺女不能这么养啊,娇滴滴的小姑娘,磕破点皮我都心疼的慌。”
这个中年男人倒是少有的疼爱女儿的男人。
“我就是怎么疼都疼她不够,总想着她这一生快活的时间就那么短短二十多年,等将来嫁人了,上头还有公婆,我这个当爹的再想要护着她,总是束手束脚的,等她再大点,那就该当妈了,我媳妇生娃儿的时候哭的那叫一个惨,这些痛,咱们当爹的也没办法替闺女分担啊。”
男人说起关于女儿的话题总是滔滔不绝,“你说现在养个闺女真是发愁,你如珠似宝的疼了二十多年,一旦她嫁了人,反而成了别人家的人了,真想让她招个上门女婿,将来那小子敢欺负她,我就和我儿子一块揍他。”
似乎自己也被自己的话逗乐了,男人呵呵呵笑了起来。
“看你伤了腿还惦记着给闺女买糖,你一定也很疼你家闺女吧,我就欣赏你这种人,不像一些男人,生了闺女就觉得那是赔钱货,也不想想闺女怎么了,身上也留着咱们的血,那么不喜欢闺女,当初就别干生孩子的事啊,啥玩意儿啊。”
面对这个过分自来熟的男人,谢长征有些尴尬,好在他抱着拐棍坐在后头,那人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此时谢长征是有些心虚的,因为他压根就不像这个男人夸赞的那么好,此刻他对女儿的补偿就像是马后炮,他根本就不是对方口中的好爸爸。
“我常年在外打仗,不怕你笑话,女儿出生大半年了,我才见她第一年,现在她十三岁了,半大姑娘了,我这个当爹的,和女儿相处的时间拢共不超过一两个月,我不是一个好爸爸。”
谢长征的语气有些低落,这会儿他虽然想要弥补,却还没想好该怎么补偿女儿。
只是给予她最好的物质生活,似乎还不足够。
“你是军人,这不一样。”
骑着自行车的男人肃然起敬,“您可千万别那么想,要不是你们这些军人保护着华国边境不被入侵,哪还有我这样的人每天琢磨着怎么疼爱孩子呢。”
年代的特殊性,总有一些人,不得不牺牲自己的生活甚至性命,保护更多的人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这些人的家人,也不可避免的承受了更多分别的痛苦。
这些英雄是伟大的,在男人看来,即便是他们的家人,也不该抱怨他们。
“同志,你的女儿今年多大了?”
谢长征没有接着对方的话往下说,因为他清楚自己对妻女的亏欠到底有多大。
“我闺女今年也十三岁啦,上小学呢,嘿嘿嘿,那丫头跟我亲,小时候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爸爸,长大了开始学写字了,就闹着要学爸爸这两个字怎么写。”
虽然看不到男人此刻的表情,谢长征也能猜到他一定是骄傲又得意的。
“同志,你能不能和我说说,女孩子都喜欢什么东西?”
谢长征有些愧疚,自己这个当爹的实在是太不称职了,以至于女儿难过的时候只会想到她妈,却看不到他这个爸爸。
“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可多了呢,麦乳精、糖块、果丹皮、桃酥、麻花……”
那个男人报了一堆零嘴的名字,“您闺女今年十三了,这个年纪的姑娘可爱美了呢,要是有条件,给您闺女做一件新衣裳,一双新鞋子,或者买点头花手帕,对喽,还有雪花膏,这种香喷喷的脂膏不管多大年纪的女人都喜欢,之前我给我媳妇买了一盒,被我闺女霍霍了大半,可把我媳妇给气坏了,为了保住我闺女的屁股不被她娘一顿猛削,我还掏了私房钱又给我媳妇买了一罐……”
这个男人也是个自来熟加话痨,一点都不见外,絮絮叨叨就把自家的事情往外说,不过他确实是个好爸爸,说到有关女儿的事总是头头是道,谢长征坐在自行车后座认真听着,这些就是他将来哄女儿的教材了。
谢长征毕竟是从后世重生回来的,这个年代供销社提供的货品,他并不是很看得上,可因为时代原因,物资有限,谢长征也只能矮子里面拔高子,尽量挑出一些女儿可能会喜欢的东西。
除了白糖和红糖外,供销社只卖两种糖果,一种是普通的什锦糖,1.2元一斤,还有一种是水果糖,水果糖按颗卖,一分钱一颗,有好多种口味可以挑选。
以往谢长征的津贴统统都是寄回老家的,可这一次他在战场上受伤回乡修养,部队给了一笔补助金以及奖金,其中大半他给了牺牲战友的家人,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自己藏了起来。
加上回乡之前,他还问战友兑换了一些票券,除了医生交代过可以补血的红糖外,又用糖票给女儿买了不少糖果。
除了糖果,谢长征还在供销社发现了一些好东西,盐津枣和果丹皮,这些零嘴可不需要票据,三分钱就能买一小包,谢长征回想起自己刚和徐春秀扯证那天,他带着徐春秀来县城,给她买了一包盐津枣,那个时候徐春秀还是个羞涩的小姑娘,可依旧大着胆子,趁着周边没人的时候,往他嘴里塞了几颗,还问他好不好吃。
对于谢长征来说,这已经是六十多年前发生的事了,可回想起来,那些画面依旧历历在目,从什么时候起,那个羞怯却大胆的女孩,变成了后来那个没有生气,唯唯诺诺的妇人呢?
抱着说不上来的愧疚,谢长征忍不住买了好几包盐津枣和果丹皮,和那一袋糖果装在了一块。
“同志,你们这里有颜色鲜亮一些的布料吗?”
买完了零嘴,谢长征又想扯一些布料,给媳妇和闺女做一身新衣裳,他注意到了,妻女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洗到失去了本身的颜色,上面还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女儿谢芜身上的衣服还不怎么合身,显然是别人换下来的旧衣服。
因为上一世的经历,他早就知道,自己寄回家的那些布票恐怕一点都没有用在自己的妻女身上,可真正见到了,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自责。
“没有。”
守着布料柜台的女同志自顾自地织毛衣,连眼皮都懒得抬。
谢长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好半晌后才意识到,现在是74年,大革/命还未彻底结束,这个时代的主流色依旧是黑蓝灰绿,他觉得可能适合闺女的色彩鲜亮的布料,起码得等四五年,才会重新出现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
“同志,给我拿一下那块米白色的布料吧。”
谢长征打量了一下柜台上为数不多的布料,一块偏暖黄调的棉布映入了他的眼帘。
“多少?”
守着柜台的女同志言简意赅,放下手上的毛线针,扯过一旁谢长征看中的布料,颇为不耐烦地问道。
“我要……”
谢长征从口袋里掏出好些票据,只是其中的布票并不算多,因为布票在这个年代也是比较稀罕的票券,几乎人人都缺布票,谢长征以前寄回家的那些票据都在老太太手里,又因为重生后归心似箭的原因,谢长征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战友换得更多的布票,此时他手里的那些布票加起来,也就够扯两尺多的棉布罢了。
“同志,请问给体型和你相似的女性以及十岁左右的孩子做一件衣裳,需要多少布料啊?”
谢长征毕竟是重生而来的人,对于这个年代的很多东西其实都有些陌生了,比如目前依旧处于计划经济,处处需要票证的生活。
后世很多东西都太过方便了,衣服鞋子上网就可以购买,压根就不用自己裁布料做衣裳,而谢长征年轻的时候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军队,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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