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宇,你说说,人被杀就会死吗?”
我停下手中的筷子,盯着桌沿,揣摩着学长的意思。
学长突然抛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本该是毫无疑问的,但我心中竟然涌起一股奇妙的情愫。荒诞不羁,却令人无法直面。
“什么叫人被杀会不会死,‘被杀’这个动词再先,死只是一种状态而已。”
我回过神来,机械般地回答。
“不不,我不是在跟你玩文字游戏。”
“那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再拓展一下想象的空间。”
我大概懂了。
“确实有的人会难以直视朋友或亲人的逝世,在他们的心中死掉的人大概是一直活着的吧?这也可以解释幽灵的存在,据说当人对已故之人怀着的强烈念想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就会看见幽灵,以前的民间怪谈不都是这样的吗?”
“有没有更好一点的解释呢?”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甚至有点怀疑提出这个问题的你,这边——”我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点问题。”
“其实我最近在创作小说,想收集有意思的素材,这也算是我荒诞的提问吧,抱歉。”
学长合掌向我道歉,随后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也别想太多,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
我点头同意,之后没有再多说,只是闷头喝酒。
真是个令人不舒服的提问。
“对了阿宇,你跟彤雪最近怎么样?听说你们同居了?”
“不愧是学长,消息灵通的不得了,怎么打听到的?”
“没什么,有一天恰好看见你们两个一起回公寓,我就在想‘这家伙该不会已经和女友同居了吧’,不过也很正常呢。”
彤雪是我的女朋友,我们的交往时间不算长,只是她某天歇斯底里地朝我抱怨宿舍生活的种种,我也半开玩笑地提议要不要搬进我的公寓,没想到她一口就答应了,那是我第一次产生了觉得女友很随便的想法。
我看了下时间,已经快接近彤雪定的“门禁”时间了,于是匆匆忙忙地向学长道了别。
睡梦中感到一股尿意,看了眼墙上的电子挂钟,凌晨三点二十,我下了床,随手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村里的茅厕大概有两百米远,此时已是凌晨,刚走到屋外便被一股寒气包裹,夹杂着空气中的丝丝雨滴。
要是衣服淋湿了会被挨骂的,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迈着腿往茅厕的方向小跑过去。
单间厕所的木门半虚掩着,冷风从墙缝隙里呼呼地往里流入,挂在顶上的油灯被吹得左右摇摆,我从门的开口处看到里面有阴影闪动。
里面有人吗?亦或是地上放了什么东西?
我悄悄地推门,推到一半门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这时我感到些许不安,但迫于膀胱的压力,我猛地一推门,放在地上的某个东西被推开了。
不,应该说是躺在地上。
一个少女就这么躺在厕所的地砖上,胸口已经被染红,正中央直直地插着一把刀子,刀还有一截露了出来,发出白色的寒光。
我拼命地摇少女的躯体,然而她就像具死尸般丝毫没有反应,一股强烈的不安又在我心中扩散开来。手足无措之下,我想起今天村医教过我的把脉方法,我握住少女的左手腕,沉住气感受脉搏的跳动。
完全,没有。
“啊啊。”
我叫了出来,觉得脑袋快要炸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尸体,在如此强烈的冲击下,无数的可怕疑问迅速地占据了我的大脑。
谁被杀了?
凶手是谁?
我会不会被怀疑?
我看向少女,惊讶地发现尸体居然没有脸!
本该有眼珠的部位如黑洞般深邃,红色的面部肌肉和少量挂在肌肉上的黄色脂肪构成了一个奇怪的肉团,就如一个正常人带上红色面具般的不现实感,这具尸体宛如地狱绘图。
渐渐地,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没有皮肤的部位竟然缓缓地长起了脸皮,眼珠子也由一个小球慢慢变大,最终变成一对完整又漂亮的眼睛,我望着这般不可思议的变化,逐渐看清了少女本来的面目。她的脸已经完全长好,算得上是个美人,只是太过苍白。
更让人错乱的事情发生了,我认得这张脸。
是彤雪。
彤雪被杀了。
我几乎失声地尖叫起来。
我醒了,很庆幸我没有真的尖叫,怀里的彤雪已经睡熟,我悄悄地起身,在阳台点了根烟,慢慢地思考着刚刚的梦境,梦到自己女友被杀这件事可不太吉利。
一定只是噩梦而已,我这么安慰自己,但心中仍能感觉到某种可怕的东西正潜伏着。我突然感到头痛,在洗漱台用冷水洗了把脸,抬起头。
就像身上的某个开关被打开,记忆如无数条蚯蚓般疯狂钻入我的脑袋,我觉得喘不上气,扶着池沿蹲了下来。
回想起来了,十年前的那起命案,我是目击者,梦是真实存在过的,而我目击到的死者,正是彤雪。没错,这不是我胡乱想出来的故事,是真实存在于我的脑海中的。
可怕的回忆令我彻夜难眠,当我从小睡中醒来时,才猛然发现已经是早晨了。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卧室,我如大梦初醒一般,难以相信那个事实。彤雪大概已经出去了,在衣柜前更衣的我看着空无一人的床铺,内心难以压抑地涌起一股酸楚。大概是受到了影响,我一度将那个梦境当成了现实。说起来也很滑稽,就在刚才,我还在为彤雪死亡的“事实”而感到难过,为了打碎我无聊的幻想,我打算直接去问她真相。
洗漱过后,我迈着软绵绵的脚步走出卧室,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正背对着我坐在小起居室的沙发上,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洁白如玉的肩头。她低着头,手里捧着手机正在输入着什么,我静静地绕开茶几,走到她面前,然后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啊,你起床了?”
彤雪惊觉地抬起头,随后快速地瞟了一眼手机屏幕。
“已经这个时间了,你快穿好衣服一起出去吃早点吧。”
“不了,今天不想。”
“你不是昨晚答应过我的吗?”
“昨晚?我答应了你什么?”
“我说‘明天一起吃早餐吧’,然后你‘嗯嗯啊啊’地点头答应了。”
“抱歉,我完全没印象。”
事实上,当时我困得快要睡着了,对彤雪提出的请求完全没有任何的理解空间。不过另我拒绝此提议的关键因素并不是这个。
“行了,你总是这样,对答应过人家的事总是支支吾吾地糊弄过去。”
彤雪站了起来,一手叉着腰,用食指抵着我的额头,脸颊因生气向两侧鼓了起来,此时我才发现她连妆都化好了。
“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
彤雪听到这话方才满意地收了手,重新坐了下来,她以胜利者的姿态靠在沙发上,右腿划着优美的曲线搭在了左腿上,白色连衣裙的下摆因刚刚的动作稍稍滑落了点,露出来的大腿部分如雪般白皙,彤雪以极其诱人的姿势用裸足足尖将脚上的拖鞋脱下。
“今天该不会还要吃那个吧?”
我用手托着侧脸,以抱怨的语气问,仿佛早已知道结果,
“没错,小宇今天继续陪我去吃M记吧!”
彤雪笑眯眯地说,随后像个小孩子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抛下‘那我先去换衣服喽’便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地到卧室去了,看来M记已经成为她每天必备的快乐了。独自惆怅的我仍留在客厅,我保持着手撑着下巴的姿势闷闷地想。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M记。
从她搬进来的第一天起,每一天都无一例外地拉着我要去M记吃饭,无论是早餐午餐晚餐下午茶还是夜宵,这个女人总是有一种难以摸透的对M记的执着。
“小宇,明天早上一起去M记吧。”
“今天M记有小玩具赠品哦,一起去吧。”
“那个M记的玩具总动员玩偶好可爱,带我去嘛。”
彤雪的日常说辞不断地浮现在我耳边。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了,玩具有什么能吸引你的呢?每当我如此说,她总是一只手抓着头发,脸上露出傻傻的笑容,此时我总是感觉治愈地不得了。有一个词叫“天然呆”,大概就是为彤雪而生的吧,她就是一个孩子气的、喜欢M记小玩具的呆萌少女——至少不久前我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最近我才隐隐感觉到奇怪之处。彤雪一点也不像以前那样可爱了,我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觉得她的笑容能治愈人心,大概是我察觉到了某些奇怪的地方,但又说不出究竟是什么。
唉,直接拒绝她的请求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她自称有一个姐妹团,有时周末的下午或者晚上她会称“和姐妹一起喝茶”,然后坐在梳妆台前花半个小时的妆,常常玩到半夜十二点多才回到公寓。那时我几乎快睡着了,“嘭”地一声一下把我惊醒,我还下意识地觉得家里进贼了,转身一看才发现彤雪外出未归。她就抱着个大箱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我问那是什么,她笑着说是姐妹送的电饭煲。我更诧异了,真的有人大晚上送姐妹一个电饭煲吗?那个箱子里的东西我没看过,究竟是不是电饭煲也不得而知,这件事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这是彤雪第一次从“姐妹”那里收到礼物。之后的每个周末彤雪都会带回来各种各样的东西,有时候是台灯,有时是折叠鞋架,有一次竟然抱了个大鱼缸回来,真是吓了一跳。总之这些都不像是女孩子之间会互送的礼物,而且她的“姐妹”我连一次都没见过。
“我完成啦,嘿嘿。”
转眼间,彤雪已经换上了米色的针织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衬衣,下装则是黑色连裤袜搭配白色的百褶裙,两只裤袜的膝盖部分稍稍有点磨损,一双裹着黑丝的长腿中可以清晰看出膝盖处露出的皮肤颜色,实在有颓废少女的既视感。
“对了,我有事情要问你。”
我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彤雪,她在听完我昨晚回忆起的恐怖经历后,竟不以为然,还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呀,该不会是你编的吧?”彤雪咯咯地笑着。
“你的印象里真的没有这件事吗?”
“嗯.....完全没有。”
看着她纯真的眼神,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精神分裂症,就算再骇人听闻,明明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作为当事人的她居然一点都不记得。我本想着,如果这只是我单纯臆想出来的故事就好了,可事情的细节、尸体冰冷的触感,全都刻在我的脑袋里挥之不去。
“那是你上小学时发生的事吧,那时我们还不认识呢。”
彤雪说完,抬起脚轻轻踢了我一下。
“快去换衣服,别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了。”
既然当事人已否定,我也只好暂时将这件事搁置,只能另找证据来证明我的想法了。
她的话击中了要点,过于恐怖的场景令我当场昏厥,听说是倒在地上撞到了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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